他看到片生满野草荒原,看到农夫在草原间点燃火,看到老黄牛在生田里迈着沉重脚步,看着黑色泥土被翻开。
田地开始种稻种麦,到秋日结金黄色谷实,农夫开始收割打谷,石磨缓缓转动,磨出精白面粉,被送到城里,做成馒头或包子。
他还看到很多画面,于是明白些道理。
人在世间行走,必然会留下痕迹,但随着人继续行走,这些痕迹便会悄无声息、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时候,便消失不见。
这不是时间力量,而是人自已力量。
宁缺站在包子铺前,沉默回忆着当年画面,然后想起在瓦山洞庐里,桑桑在佛祖棋盘上落下那颗黑子后所发生事情。
昊天世界里,最高规则都有永恒意味,比如时间与死亡。除此之外,还有什规则能够到达那种层次?
晨光因为热雾折射,变得毛茸茸,仿佛里面有无数时光碎屑。
街道上人来人往。
宁缺站在街中,闭眼低头,感受周遭所有。
宁缺起身,拍掉身上草屑与露水,沿着湖畔向对岸走去。
湖东面有片白色秋苇,苇丛中隐着道木桥,他从桥上走过,穿过自家宅院侧门与偏巷,便来到人声鼎沸晨市里,尘世里。
皇帝死,人们还活着,战争在继续,生活也要继续,包子铺热气像雾样散布在街上,面馆汤汁淋湿青石板路上。
百姓们排队买着早点,如往年间样说着街坊里新鲜事,当然话题里多很多边疆战事,有妇人在担心自已从军子侄。
宁缺走到包子铺前,听着蒸锅里水沸腾声音,看着眼前热雾,听着细碎而平实话语,看着孩子撕包子纸可爱动作,忽有所感。
他睁开眼睛,看着晨市里穿流不息人们,脸上露出笑容。
这座城很宏大,这座阵很伟大,所以当代表整个人间老师离开之后,再也找不到谁有能力调集足够多天地元气来修复这
他看到很多画面。
旧年血迹被清水洗走,还留下些残余,然后被无数排队买包子人用脚踩过,带离原先地面,青石板上再没留下任何痕迹。
孩子捧着烫乎乎肉包子,在青石板上走过,妇人用竹筐接着热气蒸腾包子,边骂着自己赖床男人,面在青石上走过。
妇人渐渐老,当年孩子已经长大成人,结婚生子。老妇在家等着,孩子孩子开始和妈妈道排队买包子,不等回家便偷偷拿个捧在手里。
无数年来,无数双脚在这些青石板上走过,青石板表面都磨光滑无比。
当年就是在这间包子铺前,他遇见道石僧,看见荒野间个土馒头,那是座千年孤坟,开始入世之后最凶险次战斗。
其时晨风渐作,道石僧头颅滚落,就像因为烫而没有被孩子捧住落下热包子,然后是鲜血湿青石板,比露水更浓,比面汤更腥。
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,青石街道上便再也看不到当年血迹,看不到当年那场战斗留下痕迹,人们甚至已经记不起那个早晨发生事情。
晨市还是那个晨市,包子铺还是那个包子铺,老板与白案师傅还是那两个人,只是买包子孩子不再是当年孩子。
这就是时间力量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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