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丁巳年,甲辰月
出归元寺往七里桥方向三四里,便有处好景,穿省城而行府北河绕流其间,微风行于水面之上,荡起层层轻纹,府北河堤上种着青青雅柳,柳树极茂,垂缕丝叶繁繁杂杂笼在岸边,映出大片淡淡斑驳影子。易天行走在绿荫之下,感觉身边似乎站着无数仆人,正拿着无数把绿绸好扇在扇风样爽利。
他越行越是得意,叹道:“若于此处读书,岂不胜过皂隶郭家之俗?”天时尚早,他近旁无人,所以放肆地喷吐着酸言腐语。
正高兴着,却发现前面河边块石上坐着个瞎子,那瞎子手拿竹幡,上书几个大字:“祖传铁嘴断人前程”。
易天行微微皱眉。
如今这年月,算命玩大都是打枪换地儿游击战术,哪里有这种扛着大旗正规军?若算命人手支竹幡,那可别指望轻装上阵,敌退进,只可能给城管家属晾衣服增加几根晾衣架。
易天行无奈叹道:“看来,终究还是得想法子把这事情推托干净才是。”
二人又闲说数句,易天行便欲下阶离去,斌苦大师拦住他道:“施主莫嫌老衲罗嗦,只是你身修行乃天生而来,不知这尘世里修士诸般规矩,还是要多加小心。切不可以为自己有身神通,便能横行无阻。”
易天行挑挑眉毛,没有应话,其实他如今心里骄纵之气渐渐滋生,只是自己还未察觉。
斌苦大师微微笑道:“如今已不是宋明之时,科学昌明,佛法日衰,纵有些超出凡世能力,也抵挡不住子弹。”
易天行嘿嘿笑,斌苦大师知道这小子笑什,无奈道:“即便你能挡子弹,那火箭弹如何?”易天行愣,又听着斌苦大师续道:“火箭弹能挡,导弹如何?原子弹?中子弹?外子弹?”
走更近些,易天行只见那瞎子身青衣,安坐如磐,不由心头动。他依归元寺三天潜修所习心经暗观这个瞎子,发现此人体外道浅浅灰色真气流动,果然是个修行中人,不由暗自警惕起来。
“测个字吧。”瞎子闭着眼,却对从身旁轻手轻脚掠过易天行说道。
易天行站着想想。
他虽然怕麻烦,但除古老太爷和归元寺里和尚外,还没有见过修行之人,今日在归元寺里得天袈裟,出寺门便碰见个,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人何意,不由动好奇好胜心思,于是抿着唇微微笑,便在石上坐下来。
“先生今年贵庚?”
易天行噗哧笑,知道这位高僧虽通世务,只怕也只是半通而已。他拍着老和尚肩膀道:“中子弹是有,外子弹又是何物?你两个男人家,顶多怕怕内子,外子是无缘见识其厉害。”
※※※
从归元寺出来,易天行本想给袁野打个电话让公司派车来接自己,忽然想到先前自己才决定要少管那面事情,不由好生心痛自己腐化堕落,意志不坚,狠下心肠迈着步子往学校而去。
他将双手负于身后慢慢往学校摇着,路上赏夏末街景,口中背诵司马光《训俭示康》不停,又吟李商隐诗句以清心——“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……寡欲则不役于物,可以直道而行。”、“历览前贤国与家,成由勤俭败由奢。”
难听声音在省城安静街巷中四处穿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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