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虽然世间尽墨,可那渐行渐远背景却清晰起来,于是那浮自心底痛,也便再也掩盖不住。
纪若尘声大叫,猛然自黑暗中挣脱出来。他双膝跪地,全靠双手撑着,才没有倒下去,身上冷汗阵阵涌出,早将他单薄衣衫浸透。汗水涔涔而下,在他身下汇成汪小水。
好不容易,纪若尘才喘息稍定,全身上下如欲虚脱,不仅真元空空如也,就连体力也所余无几。山河鼎内,片冰冷,冥莲尽失灵气光泽,只莲心最深处还残留着星湛蓝,那是最后熐炎。
纪若尘挣扎着站起,环顾四周。周围仍是那座破败小庙,院中可见两处残留篝火灰烬,早已冰冷。正殿殿门半开,里面隐约可见拼在起香案。西偏殿尚是完好,东殿则已是片瓦砾。空中早是铅云密布,寒风吹过,洒下纷纷扬扬雪片。
纪若尘运起仅余真元,右手挥,东侧偏殿瓦砾纷纷四散,落出下面殿面来。在这废墟下面,仅压着袭华裙,却无杨
长安四门大开,数万妖卒滚滚而出,路西进,日功夫,已进百余里,抵达马嵬坡下。
马嵬坡前,此时千树梨花早谢,万朵碎玉飞琼,尽化浮尘泥土。
“停!”
纪若尘军令出,数万妖卒便齐齐停住脚步,如臂使指。随后软轿轿帘掀开,纪若尘自轿中步出,先环顾四野,再向随行将军们吩咐几句,各将军便率领部众,守住各处交通要道,将马嵬坡围个水泄不通。
纪若尘则不动真元神通,步步慢慢向坡顶山神庙行去。道路两旁,尽是有些年月梨木,棵棵生得枝杆盘虬,根枝间尽是岁月风尘。当此隆冬时节,梨木本该生机俱寂,潜藏深眠,以待来年开春时节才是。可是这山间梨树却是刚刚勃发,随即凋然零落、委顿成泥,转瞬间繁花落尽、生机消逝,充满怨怼愤恨。
纪若尘信步上山之时,神识早覆盖整个马嵬坡,此地之事,已大略猜出十之六七。只是他既不知道为何自己当日心中会忽然悸动,也不知为何这满山梨木,看上去如此怨戾。
当他进入山神庙,站在庭院中时,神识已如水银泄地,布满整座小庙,将点滴气息汇聚,重行在识海中映出。于是纪若尘便看到千名禁军鼓噪叫嚷,挥刀抢枪,要冲进庙中。众内侍和侍卫用身躯死死护住庙门,将军卒据之于门外。正殿中,明皇面色苍白如纸,正向伏地不起高力士说着什。接下来,便见杨妃与高力士出正殿,向东首偏房行去。再下刻,则是杨玉环悬于三尺白绫,然后高力士指挥众军士将偏殿推倒,权做掩埋。
看到杨玉环将三尺白绫绕在颈上时,纪若尘脑中猛然炸起记无声霹雳,刹那间被震得片空白!
这刻,他看不见,也听不见,只觉得周身肌肤如炙,似乎身旁尽是熊熊凶焰,随时可将他烧成堆焦骨!
虽然纪若尘修为早已今非昔比,然在这烈焰焚城中,却始终难辨真幻。他勉强张目四望,但见视线所及处尽是熊熊烈焰,透过吞吐火焰,扭曲烟气,勉强可看清些燃烧着楼宇亭台、倾颓中参天古木。他在烈焰中强自张目,刚看得短短片刻,眼中即是阵刺痛,这烈焰焚城旋即暗下去,切复归黑暗。原来他双眼,竟被灼得时不能视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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