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醉到不醒人事,安禄山都以为自己满心欢喜。然而即使在睡梦之中,他眼前也始终飘浮着轮滴血残阳。
在寝殿龙床上轰然倒下后,安禄山立时酣声大作,根本未曾听见殿外传来喧哗。
“什人在此吵闹?打搅圣上休息?”史思明沉稳声音自殿外传来,充满威严。他刚才亲自扶安禄山回宫,此刻还没有离去。
“西京纪将军发来紧急军情,是以小才斗胆惊扰圣驾。”说话看来是个传令军官。此刻战火未熄,安禄山又是行伍胡人出身,许多规矩还没立起来,朝廷内外,大多还是依着军中那套来。
“拿来看!”史思明取过军情文碟,打开读起来。文碟内文不过寥寥数行,史思明扫而过,竟怔在当场。
时间,每日饮宴群臣之余,安禄山肚腹也日见长大,少说也重五十余斤。但他情急之下,居然步伐轻快许多,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殿外,也引颈向天望去。
大殿坐北朝南,在殿中自然看不到天上异相。然而出殿望,安禄山登时也如群臣众将般呆若木鸡,不片刻,甚至双腿都微微颤抖起来。
残阳如血。
无论文臣还是武将,甚至连大字都识不得几个粗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闪过这四个字。
此刻时近黄昏,轮夕阳斜斜挂在天上,久久不愿沉入天际。斜阳艳红,红得浓稠、鲜艳,就如颗血球,甚至还在滴滴滴落,将半边天都染成血色!血色在空中无声无息地蔓延着,蜿蜒向洛阳方向爬来。此情此景,就似天被切开无数伤口,正在不断向外渗血。
文碟中言道,纪若尘已无意兵事,更将麾下妖军解散,刻下西京已成空城。
这道文碟如道惊雷,在史思明脑中炸响,他直视纪若尘为生死大敌,只因用兵上无法与其匹敌,这才不得不想办法在庙堂上除去纪若尘。结果还未等他有机会动手,纪若尘却已挂印而去,更将麾下妖军解散,只留下座空荡荡西京。
想到此刻无兵驻守千古帝都,史思明心中似有股邪火悄悄升起。他手持文碟,陷入沉思。
且不说东都洛阳中君臣各怀心思,残阳如血异相现世后,天地间几乎所有略通二
空气中浓得似乎化不开血腥气似乎阻塞每个人呼吸,口里、鼻中全是苦涩血气。
就在安禄山面色惨白,口气几乎喘不上来时,忽有臣福至心灵,出列拜道:“恭喜圣上,贺喜圣上!正月十五大吉之时,圣上广布恩泽,大宴群臣,此时天现异象,是变天之兆。圣上理当顺应天意,统乾坤!”
此人生得相貌堂堂,番话说得有若洪钟,中气十足,实有振聋发馈之意,也确将安禄山从恐慌中震出。
安禄山闻言大喜,忙张开小眼望去,见面前跪着小官表人材,而且很是有些面善。他努力回想,终于想起此人好像姓卢,在自己踏雪进洛阳之日曾经进过首什“雪中朝海神”诗,很是中意,因此提拔他做个连自己都叫不上名字小官。
这姓卢小官既然开个头,众臣登时恍然大悟,边在心中痛骂卢言无耻,边加紧大拍马屁,好补救二。阿谀如潮,直拍得安禄山醺醺欲醉,心情大悦之下,便招呼群臣回殿饮宴,此番自然是君臣尽欢,饮到醉方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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