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底,崔瀺对身边这个老头子心思,极其复杂,既崇拜又痛恨,既畏惧又缅怀。他崔瀺这个昔年文圣首徒,对于自家先生,何尝没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感情?
床铺那边,李槐说着梦话,“阿良阿良,要吃肉!小气鬼阿良,就给喝口小葫芦里酒呗……”
李宝瓶眼睛亮,李槐这个糗事,能当好几天茶余饭后谈资。
崔瀺听到阿良这个称呼,悄悄斜瞥眼老人。
老秀才咳嗽声,看眼在座三人,“好,说正题。陈平安,李宝瓶,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就是齐静春先生,而崔瀺呢,曾经是首徒,齐静春大师兄,当时因为忙着做学问,所以齐静春读书、下棋等,确实都是大弟子崔瀺帮这个先生传授。最后崔瀺叛出师门,做出欺
小姑娘先将那方印章放在桌上,摇晃身体,踹掉小草鞋,盘腿坐在椅子上,双臂环胸,愁眉苦脸道:“可大哥没老先生说那不起啊,不然寄信回家,让他改个名?”
崔瀺不得不出声提醒道:“老头子,咱们能不能聊正事?大道,大道!”
李宝瓶默默拿起印章,朝印章底面四个篆字呵口气。
崔瀺赶紧闭嘴。
哪怕老头子修为通天,可到底是喜欢讲道理,死皮赖脸那套行得通。
宝瓶说起最多家人,就是这个大哥,所以陈平安对这个喜欢躲在书斋里读书读书人,印象很好。
老秀才望向小姑娘,笑问道:“你大哥是不是住在福禄街上李希圣?”
李宝瓶点点头,疑惑道:“咋?”
老秀才笑呵呵道:“这个名字取有点大啊。”
崔瀺听到这里时候忍不住翻个白眼。
可陈平安和李宝瓶这两个被齐静春相中家伙,个是根本没读过书泥腿子,个读书读歪十万八千里,他崔瀺如今是龙游浅滩被鱼戏,对上这大小,崔瀺再英雄豪杰都没用,除挨打受辱不会有其它结果,越是硬骨头越遭罪。
老秀才变出壶酒来,仰头小抿口,瞥眼小姑娘重新放回桌子印章,有些伤感。
崔瀺其实今晚奇怪颇多,老头子以前虽然也有真情流露时候,可绝大多数时候,都是个古板迂腐家伙,坐在哪里都像是端坐于神坛上金身神像,尤其是在学问最受朝野推崇那段岁月,老头子每逢开课讲授经义疑难,危坐下方、竖耳聆听“学生”,何止千人?帝王将相,山上神仙,君子贤人,浩浩荡荡,就连叛出师门崔瀺都不会否认,那时候老头子,真是光彩夺目,如日月悬空,光辉不分昼夜,压得整条星河失色。
可如今竟然还会踹他两脚,要说大道时候,竟然还会喝酒?
崔瀺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心情沉重。
李宝瓶有些担忧,“名字太大,是不是不好?”
老秀才更乐,摇头道:“取得大,只要压得住,就是好。”
李宝瓶是个最喜欢钻牛角小姑娘,“老先生,怎才算压得住呢?”
崔瀺又翻白眼,完蛋喽,这下子正中下怀,好为人师老头子,肯定要开始传道授业解惑。
果不其然,老人瞄下四周,没看到可以下酒碎嘴吃食点心,有些遗憾,缓缓道:“本性纯善,学问很大,道德很高,行万里路,就都压得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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