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坐在崔瀺身后,侧身而坐,双腿挂在外边,摇头道:“宋集薪从来不是朋友。”
崔瀺拆台道:“那如今已经改名为宋睦宋集薪,可就要伤心喽。他在离开泥瓶巷之前,齐静春送给赵繇方‘天下迎春’印章,送给他宋集薪则是六本书,三本杂书,术算《精微》,棋谱《桃李》,散文集《山海策》,三本齐静春挑选出来蒙学书籍,《礼乐》,《观止》,《小学》,宋集薪呢,对先生你态度很复杂,他大概为求个心安,走时候在屋子里桌上留下后边三本书,本意是送给你陈平安,但人心复杂就在于,宋集薪其实心知肚明,哪怕先生你拿到丢在你家院子里房门钥匙,你也绝对不会私自拿走书籍,却不耽误他宋集薪良心过去个小坎,先生,这个家伙是不是很聪明?”
崔瀺说大通不为人知秘密,但是有件事他没说出口。
他猜测书事情,其实是齐静春早早料定,宋集薪会瞧不上那三本蒙学,会选择留下来送给陈平安。
下棋、布局、算心这类事,崔瀺以前自认远胜齐静春,如今回头再看,当然是大错特错。
高煊赠送那辆马车姗姗来迟,在很晚暮色中,才赶到陈平安这边,马夫是那个面白无须老者,曾经跟随大隋皇子起去往骊珠洞天,与陈平安有过两面之缘,只是比起高煊热络殷勤,老人神色冷淡,交过马车后,便徒步返回京城,老宦官回头多看眼崔瀺,崔瀺忙着打量那匹骏马丰姿,啧啧称奇,对于老人审视目光,浑然不觉。
崔瀺跳上马车,主动担负起车夫职责,对陈平安招手道:“先生,马车没动手脚,咱俩安心上路。”
崔瀺给自己耳光,“什上路,太晦气,赶路赶路。”
陈平安环顾四周,天色昏暗,因为京城夜禁缘故,白天川流不息官道显得十分冷清,
陈平安摇头道:“刚好练习走桩,你驾车就是,只要别太快,都跟得上。”
陈平安低声道:“宋集薪直很聪明。”
崔瀺好奇问道:“你跟他关系那僵,是因为他骗先生你违背誓言?”
陈平安不说话。
崔瀺笑道:“别怪多嘴,也不是故意要为宋集薪开脱,只跟你说个事实,不论对错
崔瀺知道陈平安执拗性格,便不再浪费口水,缓缓驾车前行,喝口酒,悠悠然高声道:“百事忙千事忧,到头来万事休,天凉好个秋呀好个秋!”
陈平安默默跟在马车身后,不断重复撼山拳谱六步走桩,走桩立桩两事,早已烂熟于心。
大半夜崔瀺直胡言乱语,儒家经典也读,诗词曲赋也念,五花八门,嘴巴就没有闲着。
最后连“有头老毛驴,从来也不骑”也给念叨上,听到这里,坚持将近个时辰陈平安吐出口浊气,停下走桩,出声道:“上车休息会儿。”
上车,将背篓放在车厢,陈平安这才发现角落放着堆积成小山瓶瓶罐罐,只是光线昏暗,看不清为何物,驾车崔瀺笑道:“有几坛子好酒,有道家炼气、疗伤丹药,连胭脂水粉都有,这个高煊也是够好玩,说实话不谈敌阵营,同样是皇子殿下,高煊比你朋友宋集薪亲弟弟,也就是曾经弟子,要更……礼贤下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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