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将玉佩往他怀里塞,转身小跑离去,转头笑道:“在那边坐下后,记得还啊。”
陈平安边跑边想,这个年轻道士也太想不开,不过是没法子看清楚花鸟长幅画面而已,就这伤心伤肺?把先前恰好经过陈平安给看得愣愣,恁大个男人,竟然还抹起眼泪,难不成跟刘灞桥和青衣小童般,也是那位苏稼仙子爱慕者?
但是这些,都不是陈平安递出玉佩真正原因。
陈平安只是想起自己五岁时候,那个冬天黄昏里,遍遍走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泥瓶巷,也是样偷着哭。
反正大家都在渡船上,这个瞧着比自己还穷酸道士,如何都跑不掉,而且退万步说,就算真丢块玉佩,大不暂时记在魏檗账上,下次他再还钱给魏檗便是,相信打醮山已经给那大人情,应该不介意再多给点。
身三境,远远没有达到中五境所谓吸风饮露、不食五谷服气辟谷,鲲船从俱芦洲跨洲南下,旅程漫长,想要下船都难,只有中五境洞府境练气士,才能开始勉强御风而行,想要从鲲船上跃而下,逍遥御风落地,恐怕般观海境都力所未逮,唯有第八境龙门境大修士,才能不被天地所拘束,能够真正意义上乘风而行。
他这趟渡船南下之行,之所以如此窘迫,是出点意外,是头脑发热,买两张对他而言十分昂贵烧钱符箓,二是好不容易靠着险象环生场厮杀,斩妖除魔得来粒宝珠,想要脱手卖个公道价格,不曾想到鲲船上,没谈拢价格,店铺愿意买,但是出价太低,年轻道士原本想着靠着这份收入,拆东墙补西墙,渡过难关,若是略有盈余,说不定还能难得阔气回,住上间中等房。
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。
铜钱难死英雄汉,更何况他连英雄都算不得,只是个心想着斩妖除魔、却事与愿违可怜虫罢。
真正“张家天师”,岂会收银钱,答应人家去捉妖,却害得好好户殷实门户,沦落到家破人亡地步?
实在不行,他陈平安在方寸物“十五”里头,有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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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暂住房屋书房内,有位身穿宽松道袍年轻女冠,坐在
那户人家最后活下来两个孩子,质朴懵懂,不怪他本事不济,可是年轻道人会怪自己。
想到这个,眼眶微红年轻道人放下凳子,坐在那边,双手撑在膝盖上,背着把桃木剑年轻人有些茫然。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舍科举功名,心访仙问道,最后拜师学艺,学艺未精便兴冲冲下山,想着荡除妖魔,是不是其实开始就错?
想到真正伤心处,愧疚难当年轻道人红着眼睛,抬起手,握拳轻轻捶打着心口,好像这样才能好受些。
然后他突然发现眼前有只手,手上摊放着块刻有“打醮山天字号”精美玉佩,他抬起视线,看到张肤色黝黑、却也端正少年脸庞,那人笑道:“是住在天字号房间,你如果真想进去看画卷,可以借给你用下,到第二排后,去找名为春水秋实姑娘便是,就说……你是陈平安朋友,她们很容易认出来,因为是同胞姐妹,长得很像。”
年轻道人张着嘴巴,傻乎乎呆着不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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