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想,陈平安抽出张被他裁剪到书籍封面大小宣纸,提笔画出条直线,在首尾两端各自写下“顾璨大错”和“顾璨向善”,字体较大,然后在“错”与“善”之间,依次写下蝇头小楷“书简湖地乡俗”,就在陈平安打算写国律法时候,又将之前七个字抹掉,不但如此,陈平安还将“顾璨向善”并抹掉,在那条线居中地方,略有间隔,写下“知错”,“改错”两个词语,很快又给陈平安涂抹掉。
最后陈平安将这张纸揉成团,却没有丢入竹篓,而是收入方寸物当中。
陈平安双手笼袖,背靠椅子,熄灭灯火,闭上眼睛,似睡非睡,下次睁眼,已是天蒙蒙亮时分。
常将半夜萦千岁,只恐朝便百年。
陈平安站起身,不用手脚舒展,筋骨自行松动,传出连串咯吱响声。陈平安走出屋子,打算绕着青峡岛走圈,青峡岛是书简湖首屈指大岛,估计走下来得花半天功夫。如今他在屋子那边衣食住行,有位青峡岛少女修士负责,陈平安便去住在附近看守山门位老修士打声招呼,见着那位少女修士,就说今天不用往这边送食盒。
陈平安轻轻呼出口气,拍拍脸颊,站起身,返回山门口那间屋子。
远远看去,桌上灯火,光亮透出窗户。
陈平安下意识就要加快脚步,然后骤然放缓,哑然失笑。
四岁以后,从来没有哪次“回家”,泥瓶巷祖宅会有灯火等候,成为少年之后,违背誓言,还是去当龙窑学徒,挣些铜钱,可每次出门怎可能不熄灯,由着灯油消减?今天则是出门时分,已然忘记熄灯,你这会儿匆忙赶去屋子,又能做什?吹灭?可是当下没有半点睡意,注定要挑灯夜读,再点燃灯火?那这熄灯点灯之间,意义何在?
陈平安干脆就缓缓而行,进屋子,关上门,坐在书案后,继续翻阅香火房档案和各岛祖师堂谱牒,查漏补缺。
老人是个洞府境修士,赶紧应承下来。
陈平安突然笑道:“估计她还是会准备,不在话,她也不敢擅自走入屋子,那就这样,今天三餐,就让她送到你这边,让张老前辈享享口福,只管放开肚子吃便是,先前张老前辈与说不少青峡岛旧事,就当是报酬。”
老修士忐忑道:“陈先生,可不会因为嘴馋丢性命吧?”
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会。”
老修士仍是不太爽利,委实是在这青峡岛见多风波诡谲起起伏伏,由不得他不胆小如鼠,“陈先生可莫要诓,晓得陈先生是好心,见这个糟老头子日子清贫,就帮改善改善伙食,只是那些美食
心不静,就先别练拳,至于修士炼气,就更不用想。
陈平安在藕花福地就知道心乱之时,练拳再多,毫无意义。所以那会儿才经常去状元巷附近小寺庙,与那位不爱讲佛法老和尚闲聊。
更何况,如今陈平安是提不起精神气,比心不静还要更加复杂,那些精气神如坠井底,巨石绑缚,怎提起来?
只是这种心境,倒也算另外种意义上心定。
陈平安合上那些保存不善泛黄档案,拿起手边那把当年在大隋京城铺子,买玉簪子时掌柜附赠普通小刻刀,以刀柄轻轻在桌上画出条虚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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