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轻轻摇头:“不会答应。会写你名字,写上你姐姐和姐夫名字,可是那些人名字,个都不写。因为不认识他们,但是认识你们。”
“曾掖”哽咽道:“是不是很傻?”
陈平安点头道:“傻得很。”
“曾掖”抹把脸,眼神坚定,“这种窝囊废,哪有脸去给姐姐姐夫上坟,陈先生,回头你帮去上香敬酒,行不行?反正先前已经与陈先生说过那座坟墓具体方位……就不去。”
陈平安轻声问道:“真想好?要知道这辈子都没有后悔机会。”
陈平安惨然笑,“当然,熬过来,虽然不吃屎,但是走好多狗屎运,比你可强多。”
“曾掖”大口大口深呼吸之后,屁股坐在地上,伸出手,“陈先生,能不能借几口酒喝?这辈子都还没喝过酒。”
陈平安递过去养剑葫,“酒管够,就怕你酒量不行。”
“曾掖”仰头,灌大口酒,咳嗽不已,浑身打颤,就要递还给那个账房先生。
那人却已经双手笼袖,蹲在那儿,就像是那些个市井坊间最普通凡俗夫子,在个大冬天阳光和煦日子里,晒着太阳。
河”之前,就被打断腿脚。
个少年花完家中所有积蓄,合葬姐姐和心目中早已认定是姐夫男人后,悄悄离开州城,之后路辗转,到书简湖地界,成神仙府邸杂役,没有资质修行,就连习武都不成,然后就也像当年姐姐姐夫那般,死。
“曾掖”站在座已经更换匾额大门外。
来路上,这位阴物就已经失魂落魄,这会儿,更是神色木然。
当年仇怨,那是三十年前事情。
“曾掖”点点头,“想好。”
陈平安嗯声。
他摇头道:“再喝喝看,说不定多喝几口,喝习惯,就会知道喝酒好。”
“曾掖”果真又喝口酒,只是皱眉不已,擦拭嘴角后,摇头道:“还是觉得难喝。”
陈平安这才接过养剑葫,自己喝口酒后,就轻轻别在腰间。
“曾掖”坐在地上,看眼那座府邸,再次满脸痛苦起来,几次想要说话,又都给咽回肚子,伸手捂住脸。
陈平安转过头,问道:“怎,是想要让帮着记下那户人家名字,将来举办周天大醮和水陆道场时候,并写上?”
这还不算什,离开客栈之前,与掌柜问路,老人唏嘘不已,说那户人家男子,以及门派里所有耍枪弄棒,都是顶天立地英雄好汉呐,可是偏偏好人没好命,死绝。个江湖门派,百多条汉子,誓死守护咱们这座州城座城门,死完之后,府上除孩子,就几乎没有男人。
“曾掖”满脸痛苦,蹲在地上,抱住脑袋,不断呢喃:“怎会这样,怎会这样……”
陈平安蹲在旁,哪怕“曾掖”脸色越来越狰狞,眼神越来越阴森,陈平安依旧安安静静,只是小口小口,默默喝着酒。
片刻之后,“曾掖”眼神逐渐恢复清明,呜咽起来,最后双手撑在地上,低着脑袋,大口喘气,已经哭都哭不出来。
陈平安这才开口说道:“觉得自己最惨时候,跟你差不多,觉得自己像狗,甚至比狗都不如,可到最后,们还是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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