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为何,开始闭目养神藩王,只是想起当年,自己有次带着婢女返回泥瓶巷,刚好看到草鞋少年站在他家门口,掏出钥匙开门之前,泥腿子迅速瞥眼邻居门与墙,开门,忍不住后退几步,再看几眼。
宋集薪有些小小后悔,早知道当年就花几颗铜钱,买下那副瓷挂屏,依稀记得,其实手艺挺不错,还很用心,四季花草鸟雀都有。
记得小时候,宋集薪偶尔撇下稚圭,独自散步在外,回家晚,宋集薪其实胆子不大,怕鬼,就会边跑边喊那陈平安名
原地,好像在等自己上车。宋集薪笑着挥手作别,心中有些古怪。再想,便释然,毕竟是多年邻居和……半个同门,“们文圣脉”嘛,又想,宋集薪脸色古怪,按照辈分,他娘陈平安算不算自己小师叔?
这样个人,怎就成文圣关门弟子?
宋集薪坐在车厢内,开始好好思量这个问题。
没有跟陈平安当过邻居人,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泥腿子是怎个想钱想疯。天到晚,年到头,反正念不起学,读不起书,就只有两件事,挣钱,省钱,而按照泥腿子当年那个说法,没钱人,省钱就是挣钱。记得陈平安说完这句话之后,稚圭在院子里掸被子,宋集薪坐在墙头上,晃荡着只钱袋子,问陈平安年关,要不要借钱买那春联、门神。陈平安当时说不用。
这家伙经常进山采药,而且只会用市价最低个贱价,卖给杨家铺子,泥腿子从不讲价。
乡里乡亲,只要有事,打声招呼,陈平安就会帮忙,庄稼活,大半夜抢水,红白喜事,每逢守灵,肯定会到天明,亲人都熬不住去睡,少年还个人坐在那边……
每次年关帮忙杀猪,出力不小少年,按照乡俗上桌,都只吃大碗米饭,夹筷子肉就离开饭桌。有人杀鸡,若是有那不要鸡毛,都会先打声招呼,捡起来带回家做成鸡毛掸子、毽子。
砍柴烧炭,因为担心与青壮起冲突,想要烧炭,就得多跑很多山路。年年都会有盈余,就袋袋背出山,背回家,再背着走门串户,送给街坊邻居,还会说木柴不好,炭烧得差,卖不出钱。如果有人留他吃饭,或是有老人们还些鸡蛋什,也不答应,随便找个由头就跑。
找竹林挖笋晒笋干,点点搜集龙窑废弃瓷泥,只是瞥见眼邻居文房清供,有事没事带着个小鼻涕虫,起去老瓷山翻翻捡捡,自己打造木框,拣选那些图案相较完整、相似瓷片,拼凑瓷片做那挂屏,陈平安曾经询问宋集薪买不买,宋集薪当时其实挺眼馋幅碎瓷皆是龙纹挂屏,不过当时小鼻涕虫嗓门震天响,说什幅挂屏买十个稚圭暖被窝都够,这要都不买,简直就是让祖坟棺材板都压不住……听得宋集薪心烦,那小兔崽子踩在隔壁院子板凳上,边嚷嚷,边擤鼻子甩在宋集薪院子这边,宋集薪就说这玩意太糙,送都没人要,靠这个赚钱就太昧良心。在那之后,陈平安就不再去老瓷山捡破烂,原本做好几幅挂屏都送人,刘羡阳,泥瓶巷顾璨,还有些家里孩子在上学塾街坊邻居。
十四岁之前,吃百家饭长大窑工学徒,好像就早早还清所有年幼时欠下人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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