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倒是没觉得这位李十郎,见着书本之外真人“活神仙”,如何教人失望,就与裴钱笑道:“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,在桐叶洲赶夜路那会儿,教你那些用来壮胆顺口溜?”
陈平安抿口酒,双指并拢轻轻敲击桌面,微笑道:“门对户,陌对街。昼永对更长,故国对他乡。地上清暑殿,天上广寒宫。掌握灵符五岳箓,腰悬宝剑七星纹。”
裴钱咧嘴笑,“烹早韭,剪春芹,槐对柳,桧对楷。黄犬对青鸾,水泊对山崖。山下双垂白玉箸,仙家九转紫金丹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,“其实这些都是按照李十郎编撰对韵,挑挑选选,裁剪出来再教你。师父第次出门远游时候,自己就经常背这个。”
这些美好文字内容,曾经伴随草鞋少年起走过千山万水。曾经每当思乡时候,就会让少年想起家乡街巷,小镇槐树,山中楷树,每当饥肠辘辘时候,就会想起韭菜炒蛋、芹菜香干香味。会让个懵懂少年,忍不住去想那云弁使雪衣娘,白玉箸紫金丹,到底是些什。
眼裴钱,再看眼好人山主和山主夫人,犹豫下,说道:“没有吧?”
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,赶紧喝大口糯米酒酿,笑哈哈道:“酒量不好,说醉话哩。”
宁姚笑起来,看来是需要跟小米粒多聊聊。
要说落魄山上长辈缘,除暖树姐姐,周米粒自认第三,没谁敢称第二。
陈平安两位师兄,左右,君倩,当年在落魄山上,虽说逗留时日都不长,但无例外,相对而言,都与小米粒聊得最多。他们确实都比较喜欢跟周米粒聊天,因为这个哑巴湖小水怪,最童言无忌。大管家朱敛太滴水不漏,山君魏檗太拘谨,暖树每天太忙碌,陈灵均会躲着他们,只有这个喜欢巡山小米粒,既喜欢问东问西,也会有问必答。
“他在书上说穷人行乐之方,无甚秘诀,只有‘退步’法。当时读到这里,就觉得这个前辈,说得真对,好像就是这样。很多人事,绕不过,就是死活绕不去,还能怎,真不能怎。”
陈平安笑道:“但是没有想到,李十郎在书上后边又举个例子,大抵是说那溽暑时节,帐内多蚊,羁旅之人借宿邮亭,不堪其扰,然后亭长就说番言语,李十郎想要借此所说之理,就是个‘不必远引他人为退步’,因为道理很简单,‘即此身,谁无过来之逆境?’故而以昔较今,不知其苦,但觉其乐。所以每次练拳走桩过后,或是遇到些事情,熬过难关,就愈发觉得李十郎这番话,似乎已经把某个道理,给说得干二净毫无余地,但他偏偏自己说自己‘劝惩之意,决不明言’,怪不怪?”
裴钱瞪大眼睛,“师父说与己为敌,不用着急跟谁比,要今日胜过昨日,明日胜过今日,就是从这里边来道理?”
陈平安笑着点头,“可不是,不然你以为师父道理,都是天上掉下来再给接住
陈平安立即岔开话题,之后闲聊,裴钱才得知事,师父竟然早就仰慕条目城李十郎。
裴钱就有些古怪。好像很难想象,师父也会如此仰慕别人。
周米粒挠挠脸。
是挺尴尬,
不比当年斗诗落败给人赶出去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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