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瀺也从不多给什,尤其不给陈平安半点落在实处裨益,桐叶洲最后那幅山水画卷也好,今夜客栈少女也罢,崔瀺就像只给师弟陈平安心路上,在远方搁放粒灯火,你自己不走到那步,或是选择躲避绕路,那就辈子就此错过。崔瀺所作所为,好像在为陈平安讲述个很残酷道理,绝望,是你自找,那希望,也要你去自找。
宁姚问道:“既然跟她在这世有幸重逢,接下来怎打算?”
在宁姚看来,苏心斋这世,少女勉强能算有些修行资质,自然是可以带去落魄山修行,别忘陈平安最擅长事情,其实不是算账,甚至不是修行,而是为他人护道。
但是宁姚并不觉得少女立即上山修行,就定是最好
哪像左右,当年傻吧唧喜欢拿这话堵自己,就不许先生自己打自己脸啊?先生在书上写那多圣贤道理,几大箩筐都装不下,真能个个做到啊。
最贴心最小棉袄,果然还是关门弟子。
老秀才豪饮碗酒,酒碗刚落,陈平安就已经添满,老秀才抚须感慨道:“那会儿馋啊,最难受,还是晚上挑灯翻书,听到些个酒鬼在巷子里吐,先生恨不得把他们嘴巴缝上,糟践酒水浪费钱!当年先生就立下个大志向,平安?”
陈平安说道:“若是来年当朝廷大官或是儒家圣人,就要订立条规矩,喝酒不许吐。”
老秀才点点头,“是,是。”
宁姚跟客栈掌柜要几份下酒菜,顺便多要间屋子,掌柜瞥眼陈平安,陈平安默不作声。
瞅做什,天地良心,咱俩又没串通什。何况能说什,客栈开啊?
关门弟子斜眼自家先生,先生斜眼店外街道,夜幕沉沉,羁旅异乡,略显寂寥。
在屋子那边坐下,陈平安帮先生倒碗酒水,再望向宁姚,她摇摇头,陈平安就只给自己倒碗。
在自己人生最为困顿处,是书简湖少年曾掖,女鬼苏心斋他们几个,陪着陈平安走过那段山水路程。
宁姚改变主意,给自己倒碗酒。
陈平安大致说书简湖与苏心斋有关事情,期间也说那位将苦难日子过得很从容乡野老妪。
老秀才双指捻碎颗咸干花生壳,放入嘴中,点头道:“世间豪杰唯学问,无非从容二字。小人颠倒世道,反手拨正,是从容。若有心无力,于事无补,能够独善其身,还是从容。”
其实在座三人都心知肚明,客栈,少女,大立件花瓶,这些都是崔瀺安排。
座书简湖,让陈平安鬼打墙多年,整个人消瘦得皮包骨头,但是只要熬过去,好像除难受,也就只剩下难受。
老秀才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默,就拿起酒碗,与陈平安轻轻磕碰下,然后率先开口,像是先生考校弟子治学:“《解蔽》篇有语。平安?”
陈平安刚抿口酒,先生都提《解蔽》,答案其实很好猜,连忙放下酒碗,说道:“先生曾言,酒乱其神也。”
老秀才笑问道:“那你晓不得,为何先生当年会如此劝诫世人?”
陈平安说道:“猜是先生当年穷,喝不起酒,就酸那些买酒掏钱不眨眼?”
老秀才拍掌拍桌子,哈哈大笑道:“什是得意学生?这就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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