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之后,月牙照例早起。梳洗过后进院内,她正打算从篮子里取两个鸡蛋炒盘子,不料未等弯腰,忽听院门响。
响声很轻,是迟迟疑疑“啪啪”两下。她直起腰望过去,因为自己在猪嘴镇并无亲友,所以打个激灵,怕是娘家人追过来。可是透过栅栏细细看,她放心,原来是个破衣烂衫小人儿。
走过去打开院门,她认定对方是个小叫花子,可是低头瞧对方,她不禁愣下——多漂亮个丫头啊!
小人儿比她矮个脑袋,和她样也梳两条大辫子,身上脏,张小瓜子脸却是莹白如玉,两道浓淡相宜眉,双秋水盈盈眼,连两片粉红色小薄嘴唇都是特别嫩。抬眼望向月牙,她用细细声音说道:“姐姐,饿,给点吃好不好?”
月牙看不出她岁数,十二岁也是她,十三四岁也是她,是朵花要开没开年纪,看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爱。连忙把她放进来,月牙搬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院子里,又问:“你家大人呢?”
算日子,心想自己要做活计还有很多,等上五天也没什,于是扯所需几样布料,两人出门继续采购。
两人下午回家,到傍晚时分,月牙连咸萝卜都腌进新坛子里去。吃饭之前她把无心叫进东屋,要量量他脚,有尺寸好给他做新鞋。无心欢欢喜喜坐在炕上,两条腿向前伸得直直,双赤脚整整齐齐摆出去,是个讨好卖乖模样。月牙手拿着木尺,忍着笑给他量大小,同时发现无心脚很干净。无心自称是个孤儿,被老和尚捡回庙里养大;月牙认为老和尚肯定是个文明人,看把无心教育多讲卫生。
量完脚,顺便把身材也起量。月牙低着头,用木尺从无心脚踝开始往上比量,嘴里五十记着尺寸。无心腿又长又直,腰腹收紧胸膛开阔,肩膀端端正正带着威风。月牙心里都幸福死,疼他都要疼死。
吃过晚饭之后,月牙在炕边点盏小油灯,借着光亮给无心纳鞋底。灯如豆,光明有限,所以无心就蹲在窗旁阴暗角落里,句递句和月牙说话。纳鞋底子是个力气活,月牙捏着大针,把线扯得嗤嗤直响,纳许久也未见多少成绩;眼看外面夜色越来越浓,无心不动声色斜出目光,瞟向窗外。
月牙下午把玻璃窗子擦遍,分外透明。院门外面并没有人,只有条野狗施施然经过。
小人儿仰脸对她摇摇头,双眼睛水汪汪,总像是含着点泪:“家乡打仗……
月牙打个哈欠,把针线圈圈缠上鞋底。回头看无心眼,她轻声说道:“该睡觉,你回屋吧。”
无心犹豫下,随即说道:“你做个荷包好不好?有张平安符,想给你带在身上。”
月牙立刻下炕找来自己小包袱,打开来翻出只小小绣花荷包:“不用做,有。”然后她又把荷包向前递向无心:“好看不?还是去年绣呢!”
无心从衣兜里掏出黄符,折好之后塞进小荷包里抽紧口。眼看月牙把荷包挂到脖子上,他才安心下炕穿鞋,回房去。
月牙没有多想,吹灯睡觉。而无心回到西屋又等许久,见院外始终无人,便也睡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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