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帐宫。
呼玛捧着半盆炭从帐篷里退出来。大风吹着帐篷顶上白尾,猎猎作响。侧阏氏们以颜色区分,白帐是朔北部阏氏楼苏帐篷。呼玛年纪已经很大,在金帐里从个小仆女升到主事女官。
“夜里风大,”呼玛回头对外帐仆女叮嘱声,“不要睡得太死,别让风漏进去,阏氏身体不好,染上寒气
苏玛呆呆地看着他,慢慢地张开双臂把他头抱在怀里,侧过脸蛋贴在他头顶。
“是个废物啊,”阿苏勒低声地说,“连你也保护不。”
苏玛轻轻抚摩着他背,心里有种淡淡悲伤和丝丝清甜起涌上来。这个主子忽然间又变成初到真颜部时候那个六岁孩子,他在草地上跑着跑着,摔倒,大哭起来,苏玛把他头抱在怀里,喂他粒酥糖,亲着他脸,叫他不要哭。那时候风好像又在身边柔和地吹过,那时候父亲骑在高大红马上,姐姐歌声嘹亮。
苏玛低头下去贴着他脸,这个孩子身体总是比般人凉些,可是苏玛现在感觉到他皮肤上丝丝温热,她贴得紧紧,怕那些热气悄悄地散去。整个世界都是凉,只有她怀里抱着这个孩子让她觉得安心。
过好会儿,苏玛伸手在阿苏勒掌心里面轻轻地画。
苏玛举着盏灯,把帐篷里微微地照亮。
帐篷里开阔,床上被子摊开,上面压着阿苏勒随身白色雪狐裘,却空无人。她四周看看,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后。床和帐篷间隙片黑暗被灯照亮,角落里孩子抬起胳膊挡着光,微微地眯起眼睛看着苏玛。
两个人静静地相对。许久,阿苏勒又低下头去,抱着自己双腿,下巴抵在膝盖上。苏玛伸出手,拉拉他袖子,手贴在面颊边比个睡觉模样,是说到入睡时候。阿苏勒不回答,苏玛拖着他袖子,不肯放手。
她换贴金红色裙子,盘头发,雪白衣领子里衬着修长脖子,明丽得有些像她姐姐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苏玛会写字,以前她和阿苏勒说话,都是写字,可是到青阳部之后,苏玛再没有在他掌心里写任何个字。写完,苏玛举起灯默默地走向帐外。阿苏勒看着自己掌心,紧紧地握起拳头。他看着苏玛背影,眼泪忽然落下来。
“苏玛,你有没有见过阿妈?”阿苏勒擦着眼泪。
苏玛摇摇头。青阳两位大阏氏过世都早,剩下四位侧阏氏,其中又只有阿苏勒母亲生下过孩子,算起来是金帐女主人。可是苏玛是贱民,连踏进金帐机会都没有。
“跟去看看阿妈吧?”阿苏勒站起来。
苏玛愣下,点点头。阿苏勒上来轻轻地吹,灯就灭,黑暗里苏玛觉得自己手被握住,阿苏勒手心冰冷。
苏玛以为自己听错。
阿苏勒把脸慢慢地转过来,他凝视着苏玛眼睛,轻轻伸手摸她脸:“对不起……”
苏玛呆下,轻轻地摇摇头。她想笑,可是笑不出,于是捏着自己脸,摆出个滑稽笑容。
“苏玛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眼泪忽然从孩子脸上滚落下去,他抖得像片落叶,忽然间他变得那虚弱,崩溃悲伤从他眼睛里流溢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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