弩兵扣动悬刀,那些呼啸而至弩箭,在周市眼中越来越近,他却放声大笑起来!
“身为武卒,战死乃是光荣之事,乃公当笑对斧钺,甘之若饴!”
思绪戛然而止,噗呲声陆续响起,数支弩箭射穿周市胸腹,带走他生命。
生命最后时刻,这位武卒老兵,依旧双目瞪圆,靠着树木,双手拄剑,站得笔直,虽死而不倒。
黑夫走上前,对着周市尸体作揖,这揖很重,手几乎触到地。他身后秦卒,亦肃然起敬,收起兵刃,齐齐作揖。
但他们都个个战死,个个消失,十多年后今天,茫然四顾,周市愕然发觉。
自己,已是最后仅剩武卒……
面前十多名秦人,没有狂妄到要与周市决斗,在那个黑面秦吏吆喝下,三个弩兵站上前来,在十步开外,对着再也没法挪动半步周市,缓缓举起手弩……
周市早知自己必有死,他无惧死亡。那个儒生陈馀说没错啊,食其食者,不避其难,周市生,虽未曾受过魏国王侯礼遇,做公子门下宾客,但他是武卒,这出身,注定他将与魏国同始终,共存亡。
这两个月挣扎,周市自问,已经对得起几代人世受魏国田宅之恩,虽然未能将秦人驱逐出魏地,虽然未能以自己绵薄之力挽救魏国。
后根长殳砸在头顶,血汩汩地流下脸庞,他双腿跪倒在地,已没气息……
周市还看见,那个押送这趟粮车,也手策划这场伏击黑面秦卒,他直游离在战斗第线外,只带着他小队伍在林中穿行。他们有条不紊地支援每处对战斗,以多敌少撂倒魏人后,又给那些还能站起来人个利落死亡。
周市愤怒,他试图过去驰援同伴,却不防根来自远处弩箭,结结实实射穿他大腿!
他轰然倒地,眼前黑,待再度睁眼时,身边只剩死人。
脚步声在慢慢靠近,是秦人们,他们正朝周市围拢过来,但都小心翼翼,因为周市在且战且退时,还能击杀六人,可不是个简单人物。
而后,黑夫便举起剑刃,说声抱歉后,毫不犹豫地斩下周市首级!
周市,这个本该在十多年后,奉陈王之命率兵北收魏地,最终光复大梁,实现复国梦想武卒老兵。
在这个历史时空,他却死于外黄县境内,片不知名树林里,被个叫做黑夫,声名不显于诸侯秦吏斩首……
这世上,再无魏武卒!
但他也没有什好惋惜,好后悔,至少自己手里,已经杀不下十个秦人,够本。
黑面秦吏手高高举起,随时会下令放箭,而弩兵们也已经上好弦,随时会扣下悬刀。
“陈馀说,子路是儒生,讲究君子死而冠不免。”
那秦吏面无表情,挥下手!
“是武卒,纵然死,也要守住武卒尊严。“
腿部传来剧痛疼得周市咬紧牙关,但他还是扶着剑,强自撑着站立起来。
“看来此处,就是葬身之地。”
周市发黄胡子上沾满血和泥,他露出苦涩笑。
武卒方阵,天下无敌!
若有同袍,周市便无所畏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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