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船人开始向兴提出各种问题,比如去南昌路程多远,那里气候如何,野兽多不多,有没有现成屋子。
兴张张嘴,也答不上来,他是鄂地沙羡人,没去过江西。
移民们更加失望,这时候,长江上风浪渐渐大起来,船只动摇西晃,波浪打在船体上声音,孩子哭声,嘶哑咳嗽,响作团,到夜间,更有人晕船呕吐,船仓里味道极其难闻……
他们颠簸直到船只进入彭蠡泽,才稍好些,看着眼前广袤湖泊,来自南郡人们仿佛回到云梦泽畔,心情开始渐渐变好。
但在九江停泊时,同船人在水面清洗被污物弄脏衣裳时,被条丈余长大鼍(tuó)拖入水中,伴随着她渐渐远去惨呼,湖泊内染红片……
他同伙们被重罚,但兴当时才14岁,身高也不够处刑,于是依照秦律,他被法官喜判定是“受人教唆,且身高未盈六尺,当轻罚,罚其入隐官劳役”。
于是兴就开始在南郡各隐官辗转生活,隐官相较于刑徒是轻罚,但里面活却不轻松,加上兴是楚人,饱受欺凌。
而他前程,也看不到什希望,成年后,想要得到赐地是困难,顶多做雇农,甚至去给人当赘婿。
于是在南郡守腾奉秦王命,征召隐官、刑徒、隶臣妾、赘婿、商贾等迁至南昌时,兴便主动表示愿意加入这支移民队伍。
移民,是秦国老传统,早在秦惠王时期,便以公子樗里疾为右更,使之为将,攻伐魏国曲沃,占领当地后,尽出其人,取其城,地入秦。
皇天之不纯命兮,何百姓之震愆?
民离散而相失兮,方仲春而东迁。
去故乡而就远兮,遵江夏以流亡……
这是屈原《哀郢》之赋,甲子前,楚国被迫东迁,当地郢都楚人就是抱着这种心态,踏上流亡之路。
秦王政二十五年秋八月,相同地方,南郡江陵,也有数百户百姓抱着相同想法。
当时秦刚刚东出,不信任那些“不乐为秦人”三晋百姓,为彻底占领新地区,常常驱逐原来居民,迁入本国人口。至于移民,主要由平民和罪犯组成,魏献安邑,秦出其人,募徙河东赐爵,赦罪人迁之。
这次移民,也是有类似福利。
“官府说,雇农去南昌能获得土地,隶臣去可以获得自由,本就是居住在江南楚人,这次应募,也算是回乡。”
兴安慰满脸愁容赘婿大叔道:“赘婿也能变成普通民众,重新立户籍!”
但赘婿家和其他人却没有半点高兴意思,他们宁可在南郡凑合过,也不愿意到片未知土地上去开荒。
两三千男男女女站在码头上,满脸哀愁,他们不断回首看着江陵,看着南郡,最后却无可奈何地被兵卒逼迫,登上狭长船只,挤在船仓里默默无言。
“吾等到底要被迁往何处?”
有个中年赘婿揽着自己妻、子,问旁边后生道。
后生模样精瘦,十七八岁年纪,他抬起眼:“据说是去江南地,去个叫南昌新县。”
在闲聊中,中年赘婿知道后生名叫“兴”,本是楚人,数年前被同乡所骗,跟着他们加入个秦人组织盗墓团伙,在安陆县发穴挖冢,却被个叫黑夫亭长给逮住,人赃俱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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