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幽声音从身后响起,右大将在离冒顿不远处,单膝盖下跪道:“大单于可还记得,十多年前,头曼单于在河南地之战里,大败于秦人事?”
冒顿如何能不记得?
冒顿却阴着脸训斥他们,因为众人尚未脱离险境,哪有时间在这哭天抢地?
右大将抬起有道道血痕脸:“兄长,左贤王死在白登,是为大单于而死,难道不值得为他嫠面哀悼?”
“马肥时节,追随大单于南下七万骑,如今剩下,不过六七百,他们大多惨死白登,或在跟随大单于突围中,为大肠腧调头拦住追兵,高呼着‘撑犁孤涂’而死去,他们,难道不值得生者嫠面哀悼?”
冒顿皱眉:“等到单于庭,自会嫠面而祭。”
说罢催促右大将带人上马,他需要离长城再远些,才能有安全感。
尖锐鸣镝声不再响起,这意味着,追兵已经远远被甩在后面。
鸣镝,这还是冒顿在贺兰山时发明,鸣镝由镞锋和镞铤组成,镞铤横截面呈圆形,中空两洞,当箭矢迎着风射出时,会发出尖锐鸣叫,有攻击和报警用途,冒顿还曾对部众下令: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,斩之!
只是因为历史出现偏差,他坐骑和阏氏直接送人,所以没机会用来射马,射阏氏,射父亲,如今常作为匈奴行军报信之用。
策马狂奔昼夜后,冒顿也终于有喘息时机,他们凿开个尚未完全封冻小湖泊,让饥渴马儿饮水,冒顿自己则望着南方已经看不到影子长城,露出笑。
“虽然蒯彻未能说服那扶苏,反而使其助黑夫截归路,但幸而入代时,令韩广将赵长城凿开数十步,作为通道,如今靠着这空隙,方能脱困……”
但冒顿却发现,右大将等人牵马后,却在原地窃窃私语,并无启程意思,冒顿甚至听到句:
“大单于对妻、子尚不甚惜,何况是普通部众?”
他不由愠怒,纵马过去扬起鞭子,抽几个还不住朝代地方向跪拜祈祷匈奴人:“若汝等不走,那便留在这,等着被秦人杀戮,追随死者而去!”
天寒地冻,面皮本就被风刮得生疼,再被硬邦邦鞭子打,顿时皮开肉绽,几个匈奴人被抽得疼痛不已,但他们看向冒顿时,却没往日畏惧与崇敬,取而代之,是埋怨与不甘……
冒顿停手,他这时候才发觉,在仓皇奔逃中,自己亲信几乎都已失散,眼下周遭这些人,多是右大将直属部众。
在望无际阔原上,堵住上万骑是可以,但灌婴、扶苏之兵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出头,双方还互有提防,未能尽力,这反而给冒顿机会。
而只要出长城,在寒冷霜冻里难以久持中原骑从,绝对无法追上从小习惯这种气候匈奴人,冒顿觉得,自己已经安全,如今乘着风雪停止,速速饮马嚼点肉干,便能继续逃窜。
但这时候,他耳边却传来哭泣声。
去岁随他溃围右大将及上百匈奴骑从,此刻都跪在雪地里,朝着南方代地叩拜,右大将甚至用小刀划破自己面部,鲜血流出,滴在白雪之上,成诡异粉红色。
冒顿知道,这是在嫠面,乃是匈奴习俗,哀悼死者时用刀划破面部,使其流血,然后进行号哭,如此血泪俱流,以示悲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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