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大夫之意如此,那点就不再废话。”
曾点手拍着膝盖敲打节拍,另手挥袖说道:“瑟已鼓,愿已,去,去!”
等到赵无恤行人再度东行后,只听到身后清音再发,墙头上曾点柔软歌喉里诗歌复起,他在为赵无恤送别。
“知者,谓心忧。不知者,谓何求!
曾点握着儿子粉扑扑小手,看着赵无恤回答道:“虽盛年,但三十年前方为少年,三十年后又会在哪里呢?人生在世,便再有壮志又有什用呢?不如静享其乐。赵大夫曾有‘锦瑟无端’之言,应该能明白点意思。”
他对赵无恤没有行多余礼仪,因为曾点觉得在方才音乐中,他已经与无恤神游过番,不再是初见陌生人,而是相识多年熟人。
赵无恤在两年前赋那句诗传入曾点耳中,让他对无恤这个年轻后辈生出“知己”之感。今天隐隐竟有劝无恤惜时避世,不要去曲阜赴黑暗朝堂,掺和刀光剑影阴谋暗算。
其中爱护后生拳拳之意,赵无恤是能感受到。
但人生在世,怎能不争?如今时局,譬如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,不为刀俎,则为鱼肉!
上寄回来后,子皙是最喜欢,整日捧着念叨,这情况持续月余,他今日在此鼓瑟,大概是要为大夫送别吧。”
就在这时,墙头上曾点鼓瑟动作由轻快变成缓慢,快乐瑟声和歌声开始变得哀伤。
“天之生,辰安在?譬彼舟流,不知所届。”
看热闹民众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,听到曾点由欢乐转为哀伤,面面相觑下渐渐散开;那些被吸引过来郓城流民虽然听不懂,却想起背井离乡惨状,竟然齐齐抽泣起来。
而赵无恤闻声后也有些色变。
平民士人尚且可以躬耕于荒野隐居逃避,可身为卿族,若是政斗失败,那就是举族灭亡下场!
于是赵无恤沉吟片刻道:“子皙是狷者,有所为而有所不为;但无恤却愿意做个狂者,锐意进取,为民众致太平……”
他环视四周,提高声音道:“虽千万人,吾往矣!”
这番话振聋发聩,年轻冉求听得血脉膨胀,子服何垂首咀嚼着这句话,身后百余赵氏武卒则齐齐轰然下拜,更显得无恤鹤立鸡群。
曾点微微愣,随即破涕而笑,又逗弄怀里幼子去。他刚才尚情动泪流,转眼就欢笑言谈,转变得很突然,但因其自然而然态度,却让人并不觉得突兀,似乎就该如此。
这是诗经里篇《小弁》,传说是周幽王放逐太子宜臼,宜臼内心忧愤哀怨时所作。诗写宜臼孤独、流浪、失落、痛苦、思考、质问。
寒鸦群飞而已则孤独,柳茂蝉鸣,而自己流浪无处存身,无父母可依。这和赵无恤骤然来到春秋时代那个月迷茫,还有最初被放逐时孤苦心态有些相似。
这几句诗歌,似乎真是专为赵无恤而唱。
随着“铿”声响,瑟音和歌声渐渐稀疏起来,情之所至,曾点竟然也泪流满面。他怀里幼子曾参则不知所措地去为父亲拭泪,年纪小小便能如此懂事,长大定也是个纯纯孝子。
赵无恤仰头大声问道:“长者如今正值盛年,有名师在上教诲,有子在膝下侍奉,每日鼓瑟,可谓乐矣,为何流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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