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虎除低头又能怎办?索性他是个顺势之人,事后也欣慰地想:假如赵无恤想要置他于死地,何苦如此麻烦,又是要他装死,又是特意提供舒适囹圄?
居室角落里立着张“象棋”桌,阳虎听说这是赵无恤从晋国带来玩意,据说就是他发明,棋子由桑木雕刻而成,长期使用磨得锃亮。据说在新绛,晋国卿大夫子弟们已经开始用象牙和玛瑙来雕饰。
将、帅、宰、射、车、骑,枚枚棋子分列晋河楚界两侧,倒是颇合当下军争之道,赵无恤这个孺子,就是在这简单棋盘上练就练兵领军之法?想到自己输给这样对手,如今还得仰其鼻息,阳虎依然有许多事情没想通。
可却又输半点脾气没有。
他整日被关在居室里面,只能通过隶臣送饭间隙判断下时辰,雪下又停,停又下,已经过去半个月。
与此同时,甄邑,成为赵氏与孔丘争论焦点阳虎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。
个月前,阳虎刚刚到此地时环顾四周,得出结论是:“这是间舒适囹圄。”
囹圄这个词,其实过于贬低赵无恤给他寻住处,居室就在甄邑墙垣内侧,既隐蔽,又能被楼阙上兵卒时刻监视着。此处距离最近道路也有数百步之遥,因为被划为军用禁区,平日根本没人有胆过来。
里面宽敞通风,不乏装点:地上铺着粗糙绒毛地毯,在冬日里能留住温度,有张被褥厚实软榻,还有个通风排污良好厕溷,内置熏香以消除异味。
虽然对外被宣布为“已死”,但桃代李僵阳虎依然受赵氏上宾待遇,他顿顿能吃上鱼肉面食,有酒浆可喝。唯独遗憾是,对于身材高大,曾纵横鲁卫阳虎来说,这里还是嫌太小,探索房间花工夫还不及他平时穿件深衣时间长。
每天食物吃完,阳虎就没事可干。他绕着房间转圈,圈,两圈,三圈。然后再坐到棋桌边,漫无目地移动个“骑”,他现如今也成困在棋盘上走卒,任由赵氏父子落字。
往事袭来,他思索着自己为何败涂地,将过去两年发生事梳理遍又遍,结论只有个,都是赵无恤坏事。
总想那些让自己咬牙切齿事情并无好处,于是又把未来推演次又次。他思量赵氏父子现在面临情况,自己若是再被接见
而且为防止外人窥探,窗户基本被封死,只有个排烟天窗开着。所以他看不到日出日落,只能在夜深时从天窗仰望划过甄邑半轮苍白弯月。
“知足吧。”阳虎如此安慰自己,他曾听人说起过贤者老子句话:“祸莫大于不知足。”虎落平阳,就不要指望太多。
想想他在齐国被齐侯囚禁时处境吧,那才是真正囹圄:铺在地板稻草充满尿臊昧,那儿没有窗户,没有床榻,连个尿桶都没有。他依稀记得墙壁是石头,摸上去阵冰凉,他只能依靠触觉,里面没有丝光线,和瞎子无异。
相比于齐侯苛刻,赵氏父子已经给足他尊重,甚至在赵无恤突然发难,说他染上“伤寒”后,还和赵鞅起来询问过阳虎意见。
“鲁人若是得知阳子尚在,定不肯善罢甘休,赵氏不能背上让晋鲁分裂罪名,所以阳子只能委屈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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