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沿着河边条大沟渠渠堤行走,任弘告诉郑吉:
“和楼兰城样,此处地介沙漠,降雨少,农稼全资水利,播种之多寡,以灌溉之广狭为准,所以鄯善人才论水不论地。”
与地狭人众中原大异,鄯善国是不缺土地,毕竟国土面积有后世两个江苏省那大呢。
光论绿洲话,扦泥绿洲跟敦煌绿洲大小差不多,人口却仅有两三千,人均占有耕地依然很多。
但距离河边太近洼地沼泽可没法种粮食,所以楼兰人数百年来,用简陋工具,逐渐开挖出条条沟渠,将河水引到远处农田里——组织人手开渠,管理水渠灌溉,这便是楼兰王权力根基。
浊河便是黄河,这年头大河已经决口过好几次,上游虽然还清,但下游早就黄。
此言听得任弘哭笑不得,暗道:“这说黄河也是贤善河神,是楼兰与汉人共同母亲河?”
这显然跟事实不符,但任弘也不好让首倡此说司马迁出来挨打。
反而琢磨着,这说法以后或能好好利用利用。
但今日他们还有正事做,郑吉是奉傅介子之命,来接替任弘做“扦泥司马”,看来老傅这次打算遵守约定,不再让任弘瓜代而期。
八月底时,任弘与郑吉同站在流水潺潺车尔臣河畔。
整个夏天,这里波光粼粼,鱼欢鸟叫,芦苇、蒲草摇曳着枝叶,进入深秋后,白色芦花竞相开放,丛中点缀着棕红色蒲棒。
个子矮小会稽人郑吉练过掷剑,打水漂很有手,却见他抬手,颗石头在水面上连漂十多次,几乎要飞跃到河对岸时,才沉入水中。
任弘就差点,扔出去石片在水面上点三五下就不行。
郑吉得意打个呼哨,又问任弘道:
任弘指着大沟渠分出许多个支渠给郑吉看,每个支渠连接着大片农田,但却塞堵着土块,有鄯善王和贵族们派来奴仆看着。
“在扦泥城附近,沿河有数条大沟渠,属于鄯善王,而大沟渠分渠,则是扦泥城中那七八家贵人分别出资出力开凿。”
“鄯善王每月都会派遣水祭祀来监督放水灌溉,若是贵人
任弘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之,他得带郑吉个月,熟悉鄯善情形。毕竟这切,都与中原截然不同,若用汉地思维来做事,肯定会事倍功半。
今日任弘要与郑吉说,是鄯善土地情况。
“子骞,长安附近种地,豪贵之家最终收成多寡,取决于什?”
郑吉不假思索:“当然取决于土地多寡。”
任弘摇头:“但在鄯善不同,收成多寡与土地无关,只与水有关。”
“任侍郎,就不懂,这条河与北河根本不是条,为何祭还是那贤善河神。”
任弘道:“楼兰人认为所有河都将汇入蒲昌海,它们连在起,便都是贤善河神化身。”
所以从下游迁徙来楼兰人还是将这条河也称作“贤善河神”,以相同方式祭拜。正是它养育鄯善狭长广袤绿洲,在黄沙戈壁间造就个人间天国。
“倒也有些道理。”
郑吉点点头,对任弘道:“听说,长安史官们以为,于阗之东水流都东流注蒲昌海,蒲昌海广袤三百里,其水亭居,冬夏不增减,其水潜行地下,又在积石冒出,这便是浊河之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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