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他死后,非但无面目见孝武,更无面目见外祖父、苏子卿!”
吴宗年不敢再言,任弘倒是止住杨恽:“当初念之差,便谬之千里,事已去矣,将复何言?不过他能找到苏公仅剩骨肉并送归,也算做件好事吧。”
相比于后世还将争议两千多年李陵,任弘更关心是接应右贤王那两部,呼揭和坚昆详细情形,遂细细问起在右地待四年吴宗年来。
“呼揭,位于金山以南,高鼻深目,与匈奴异种,狩猎放牧为生,其地多貂,单于叔父为呼揭王,胜兵万骑。”
“坚昆亦然,位于呼揭西北,丁零以西,康居、乌孙以北,为匈奴西北鄙国,从车师去坚昆,要走足足五千里行程,随畜牧,亦多貂,有好马。李陵被封为坚昆王,已治其国近二十年,坚昆遂强,胜兵亦万余骑。”
杨恽虽然被辛武贤打掉颗门牙,却丝毫阻止不他那张嘴针砭时弊,在听说韩增为坚昆兵所阻,未能追上右贤王后,便开始痛骂李陵。
“外祖父太史公曾冒死在孝武面前为李陵说情,认为陵事亲孝,与士忠信,为将智勇,常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,有国士之风,然恽以为不然。”
杨恽是那种心眼小且睚眦必报家伙,对害他外祖父下蚕室李陵绝无好感,也不管吴宗年还在任弘帐中,就批判起来:
“李陵策名上将,出讨匈奴,坠君命,挫国威,不死于王事,不可以言忠。屈身于夷狄,束手为俘虏,不可以言勇;丧战勋于前,坠家声于后,不可以言智;罪逭于躬,祸移于母,不可以言孝,四者无可。不死何为?”
杨恽骂得痛快,吴宗年见过李陵,还受过其恩惠,而那种身陷敌国,夜不能寐,侧耳远听,胡笳互动,牧马悲鸣,吟啸成群,边声四起。晨坐听之,不觉泪下感觉,他最清楚不过。只弱弱地说道:
这两国都是冒顿单于时征服,不少呼揭人被俘流散于匈奴为奴仆,后来随着匈奴人南迁进入中原,成羯人。
坚昆便是唐代时黠戛斯,该国地在后世西西伯利亚平原叶尼塞河上游,后来
“虽然确实难承忠孝智勇之名,但彼之不死,可能是宜欲得当以报汉也,或许是因为图志未立而怨已成,计未从而骨肉受刑……”
杨恽摇头:“李陵和吴君可不同,军法,将军校尉以城邑亭障反,降敌国,皆腰斩。其父母、妻子、同产,无少长皆弃市,李氏族灭并无问题。”
“曾从父处得见李陵《答苏武书》副本,确实说过类似话,还引用范蠡、曹沫来自比,何其荒谬!会稽之耻,蠡非其罪;鲁国蒙羞,沫必能报,所以这二位不必死。然李陵苟且偷生逃避死亡,使自己降低身份受制于匈奴。即使他真有拳拳报国之心,当如吴君般在内发难,再不济,也可以像赵破奴那样被俘两年逃归。”
“可如今二十余年过去,李陵又有什作为呢?但患汉之不知己,而不自内省其作为,堂而皇之做匈奴小王,辫发左衽,阻截军,保护右贤王离开,叛汉逆臣明矣!而遂亡其宗,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,不亦可乎?”
杨恽其实是最希望李陵能做点什,比如将右贤王绑送过来,如此便能证明外祖父当年判断是对,被牵连下蚕室是千古奇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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