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改元是要提前通知,否则像西域北庭这种遥远边地,因为消息不及时,很容易弄出史书上不存在年号来。而按惯例,孝武太初前年号为六年,太初后为四年,孝昭时六年,今上应是四年才对。
可如今皇帝却决定不改年号,维持六年之数,普通百姓不知其中
今上罪己诏体例和行文风格,与孝文如出辙,只是天子没有拉上“肱股”们起承担责任,而是很大气地拍胸脯:
“天下治乱,在予人,人做事人当!”
这幕真是活久见,古往今来只有臣子替君主顶过,但今日却忽然反过来,这口大锅,尚未亲政皇帝主动替霍大将军背!
任弘能猜到,长安城中,从九卿列侯,到微末小吏,再到民间清流、百姓,肯定都对勇于认错皇帝赞不绝口,誉之为孝文第二。
此举能暂时堵住舆论嘴:天子都担责任汝等还想咋地?再揪着不放,就是拎不清妄图颠覆大汉。
天子罪己诏传到北庭时,已是炎热夏六月。
“朕以微眇之身承洪业,奉宗庙,托于士民之上,已有四年,未能和百姓。乃者四月壬寅,地震北海、琅邪,坏祖宗庙,灾孰大焉。朕闻之,天生民,为之置君以养治之,人主不德,布政不均,则天地示之灾以戒不治,朕其不德明矣。”
“丞相、御史其与列侯、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,有以应变,辅朕之不逮,毋有所讳。令三辅、太常、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人。四十九郡有地震坏败甚者,勿收租赋,赦天下邸狱之罪。”
任弘是从杨恽送来信上得知此事,虽然这《罪己诏》也就听个热闹,里面根本没有实质政治更替。
但光是这姿态,也足以将天下儒生臣民感动得稀里哗啦,因为这年头罪己诏还不像后世那般烂大街。
地震是任弘也料不到意外事件,否则他当年肯定会力辞西安侯国之封,听说那儿也有受损,所幸死人不多。
皇帝应对纯粹是自领悟,加上任弘听闻刘询立后等事,不知不觉间,昔日快意恩仇轻侠少年,已成长成位手腕成熟睿智君主。
“苦孩子早当家啊,与样。”在悬泉置吃鸡腿鸡蛋长大苦孩子任弘只如此感慨。
光是主动罪己为大将军担责已令人惊艳,但这样也可能会让大将军感到尴尬,若是多疑,甚至会觉得被架于火上,于是皇帝还做另件事,以消解霍大将军可能疑虑。
“天子使博士们议论后,决定明年不改元。”这是副都尉常惠派冯奉世给任弘递来新闻。
任弘掰着指头算算:“今上是大汉第三位下罪己诏天子罢?”
虽然古有尧舜罪己传说,但毕竟史籍缺载,真正开罪己先河,是孝文皇帝,他即位后第二年遇上两次日食,遂下诏罪己,成后世模板。
罪己诏里,首先要做自批评,顺便捎带上执政大臣,毕竟“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”,老天降下灾异,你们也脱不开责任。有时候还会将死去前任也鞭尸通,毕竟死人是不会反驳。
然后就得学着齐威王纳谏,呼吁臣民提出批评建议,增加次举孝廉机会,将异议者们召到长安恳谈恳谈,收集意见,执不执行另说。
最后做出大赦免赋税等承诺安定人心,全文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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