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毫不掩饰欲望,
既然没人追究,张负罪这法外狂徒亦无什愧疚,至少在表面上如此,于他而言:“只是杀个胡人而已,还要偿命不成?”
但他也已经放弃淘玉期望,中原是没法回,只在夜晚暗暗磨着刀,琢磨着不做二不休,带着帮乡党在丝路上打家劫舍,那样或许还更痛快些。
有同样想法人不在少数,上万名和张负罪样淘玉工在于阗生活、挣扎、后悔,但在他们踏上西行之路后,除淘得美玉衣锦还乡外,就没其他退路。
直到天安四年三月份时,那个骗他们来西域人回来,还给所有人指条人人都能赢得富贵路。
……
那些眼睛失去神彩老淘玉工,冻得发紫脚,伤痕累累手,得到不过是另块石头。闭上眼,只好笑当初是中什邪,不远千里跑来于阗受苦。
他也走前辈们老路,在迟迟不能发财极度苦闷中,沉迷赌博和酗酒,出入女闾嘶吼着发泄恨意,把好不容易攒下钱帛统统送给别人。
只是张负罪怀里,还直带着那半块“玉石”。
这天,他躺在窝棚里,酒囊里劣质酸酒已经不剩半滴,个髡发沙门提着食物,来布济给这群没精神气,对采玉满怀失望,连家也没法回淘玉者。
老沙门在每个窝棚外放下食物后,又双手合十,念些胡语——据说那是名为“浮屠”信仰,劝说人戒恶向善,好在来世投个好胎,这就是汉人矿工们对佛教粗浅理解。
被淘玉者们挖得伤痕累累,丑陋不堪玉龙河畔,上万名淘玉工都被聚集到起,漠然地看着骠骑将军,还有随他而来征西大军。
这些三辅健儿、良家子们自矜出身,觉得自己是为大汉远征贼虏英雄,都在用鄙夷目光扫视淘玉工们,很清楚他们是怎样出身和货。
十年以来,跑到西域汉人何止数万,他们当中真正发财、立功只是极少数,绝大部分都成在西域苦苦挣扎韭菜。衣衫褴褛,筋疲力尽,拄着仅剩财产:挖玉锄、铲,此外无所有。
不对,还是有些东西。
任弘能从站在前排腆肚昂首张负罪眼里,以及无数淘玉者眼中看到。
可在那个慈眉善目老沙门,将块胡饼放在张负罪臭烘烘窝棚外,对他微笑时,不知是哪儿惹怒这个昔日河南恶少年。或是施舍让他感到不快,或是老沙门脸上那好似看透切表情让张负罪想起什?
他忽然举着那半块石头,将老沙门撂倒在地,大骂着:“这生就要大富大贵,等不来世,不然来这于阗作甚?”
老沙门没有任何话,甚至都没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砸得咽气,但张负罪已经红眼,又举着它次次砸下去,直到鲜血淋漓,红白满地。
做完这,bao行后,张负罪似是泄完愤,推开看热闹人,在众人漠然目光下匆匆离开,头扎进仍有许多矿工成排踏玉冰冷玉龙河,让清澈泛白冰水洗去这血污。
若是在内郡,定有官吏来追查此事,但这是西域,是于阗,是狂野西部,是法外之地,每天都有人死去,或谋杀,或意外,但无人关心凶手是谁。所有人都只盯着谁将成为下个幸运儿,怀抱美玉,夜富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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