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龙武军恐怕还不知道,蚍蜉已悄然控制整个大灯楼。这不再是个能给长安带来荣耀奇观,而是件前所未有杀人利器。
有观必有鼎。在玄观后殿正中,按八卦方位摆着八个小鼎。它们本来是用来装饰,结果现在被用来当作加热器具。每个鼎中,都搁着几十根麒麟臂。鼎底烧着炭火,不断有人拿起枚小冰瓶,插进竹筒。
不用介绍,张小敬也立刻猜出来,这就是他直苦苦追寻阙勒霍多,这里正在做最后加热工序。那冰瓶其实是个细颈琉璃瓶,状如锥子,里面插着根冰柱,瓶外有刻度。把它伸在竹筒里头,看冰柱融化速度,便可推算石脂是否已达到要求温度。
张小敬没想到,他们连这种器物都准备出来。萧规注意到他眼神:“这是道士们炼丹用,被偷学来。猛火雷物性难驯,不把温度控制好点,不留神就炸。”他兴致勃勃地又伸出手臂指鼎底:“你可知这炭是从何而来?”
张小敬看眼,那条炭呈雪白颜色,只见火光,却没有烟气。萧规道:“这是南山上个卖炭翁烧。那老头烧炭雪白如银,火力十足,且杂烟极少。他原本每年都会拉几车来城里卖,结果宫里采买经常拿半匹红纱和
人,至今仍旧逍遥法外。他之所以答应李泌追查这件事,完全是以阖城百姓为念。可现在老战友说,阙勒霍多只针对这些王公大臣,正好可以报仇雪恨,不必伤及无辜,然后让突厥人承受后果,多完美。
更何况,现在连靖安司也没。李泌、檀棋、姚汝能、徐宾、伊斯这些人或不知所终,或身陷牢狱,切和他有关人,都被排除、被怀疑,不再有任何人支持他。
他找不到拒绝理由,也找不到个可以让自己再坚持下去理由。
张小敬闭上眼睛,弩机当啷声跌落在地。他后悔自己答应李泌请求,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死牢里来得清省。萧规盯着自己这位老战友,没有急着追问,而是后退步,任由他自己天人交战。
过良久,张小敬缓缓睁开眼睛,语气有些干涩:“加入。”
萧规眼睛亮:“好!就等你这句!咱们第八团袍泽,这回可又凑到起啦。”他激动地抱住张小敬,就像在烽燧堡时爽朗地笑起来:“张大头,咱们再联手创造次奇迹。”
张小敬僵硬地任凭他拍打肩膀,脸却直紧绷着,褶皱里点笑意也无。
萧规俯身把弩机捡起来,毫不顾忌地扔还给张小敬,做个手势,让他跟上。两人离开水力宫,沿着条狭窄台阶走上去,约莫二十步,掀开个木盖,便来到太上玄元灯楼底层。
高者必有厚基。整个太上玄元灯楼高逾百五十尺,即便都是竹制,整体重量仍旧十分可观,必须得有方厚实地根拽住才成。所以毛顺索性把这个灯楼底层修成座宽大飞檐玄观,纵横二十余楹,屋檐皆呈云状,远远望去,有如祥云托起灯楼,更见仙气。
他们从水力宫爬上来,正好进入这祥云玄观后殿。此时殿中堆满马车上卸载下来麒麟臂,十几个人在低头忙碌着。他们看萧规进来,并不停手,继续井然有序地埋头做事。至于张小敬,他们连正眼都不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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