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追踪马车之前,已经跟陈玄礼将军打过招呼,警告说灯楼里暗藏猛火雷,让他立刻对勤政务本楼进行疏散。至于陈玄礼听不听,就非李泌所能控制——话说回来,就算现在开始疏散也晚。勤政务本楼上宾客有数百人,兴庆宫广场上还有数万民众,仓促之间根本没办法离开爆炸范围。
只能指望张小敬能及时阻止灯楼启动,那是长安城唯希望。
想到这里,李泌眉头微皱,努力压抑住那股心魔。可这次,任何道法都失效,心魔迅速膨胀,几乎要侵染李泌整个灵台,强迫他按照个极不情愿思路去思考。
在这个微妙时间点,任何离开勤政务本楼人,都值得怀疑。
那,太子为何在这时候离开兴庆宫?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灯楼里有猛火雷,所以才会提前离开?
马车旁马匹,也都同时转动下耳朵,喷出不安鼻息。
护卫们顾不得安抚坐骑,他们也齐齐把脖颈转向北方。天宝三载元月十五日,寅初。
长安,万年县,安邑常乐路口。
从刚才拔灯红筹抛出燃烛开始,李泌便直跟在那辆东宫所属四望车后面。不过他没有急于上前表明身份,而是拉开段距离,悄悄跟随着。
李泌手握缰绳,身体前倾,双腿虚夹马肚,保持着个随时可以加速姿势。但他不敢太过靠前,因为个可怕猜想正在浮现。这念头是道家所谓“心魔”,越是抗拒,它越是强大,有空隙便乘虚而入,藤蔓般缠住内心,使他艰于呼吸,心下冰凉。
思路念及此,便好似开闸洪水,再也收拢不住:只要猛火雷炸,整个勤政务本楼顿时会化为齑粉,从天子到李相,绝无幸免,整个朝廷高层将为之空。
除太子,不,到那个时候,他已经是皇帝。
李泌心陡然抽紧,指甲死死抠进牛皮缰绳里去,留下极深印痕。他没法再继续推演下去,越往下想,越觉心惊。李泌与太子相识许多年,他不相信那个忠厚而怯懦太子,会做出这样事情来。
可是……李亨毕竟是李氏之后。这族人血液里,始终埋藏着缕噬亲凶性。玄武门前斑斑血迹,可是擦不干净。想到这里,李泌身子在马上晃晃,信心
这辆四望马车离开兴庆宫后,通过安邑常乐路口,路朝南走去。这个动向颇为奇怪,因为太子居所是在长乐坊,位于安国寺东附苑城十王宅内,眼下往南走,分明背道而驰。
既不参加春宴,又不回宅邸,值此良夜,太子到底是想要去哪里?
这带街道聚满观灯百姓,他们正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远处灯楼盛况,可不会因为四望车上竖着绛引幡,就恭敬地低头让路。马车行进得很急躁,在拥挤人群中粗,bao地冲撞,掀起片片怒骂与叫喊——与其说是跋扈,更像是慌不择路逃难。
四望车两侧只配几个护卫兵随行,仪仗概欠奉。那只搁在窗棂上手,始终在烦躁地敲击着,不曾有刻停顿。
李泌伏在马背上,偶尔回过头去,看到太上玄元灯楼灯屋次第亮起。身旁百姓们连连发出惊喜呼喊,可他心中却越听越焦虑。等到二十四个灯屋都亮起来,阙勒霍多便会复活,到那时候,恐怕长安城就要遭遇大劫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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