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街鼓竟在卯时响起,不仅意味着灯会中止,而且意味着长安城将进入全面封锁,日出之后亦不会解除。
萧规说夹城,天子和张小敬都立刻明白。
长安布局,以北为尊。朱雀门以北过承天门,即是太极殿。高祖、太宗皆在此殿议事,此处乃是天下运转之枢。后来太宗在太极殿东边修起永安宫,称“东内”,以和太极殿“西内”区别,后改名为大明宫。到高宗临朝,他不喜欢太极殿风水,遂移入大明宫议事。
此后历任皇帝,皆在大明宫治事,屡次扩建,规模宏大。到开元年间,天子别出机杼,把大明宫南边兴庆坊扩建改造,成兴庆宫,长居于此,称“南内”。
兴庆宫与大明宫之间距离颇远,天子往返两地,多有不便。于是天子在开元十六年,又次别出机杼,从大明宫南城墙起,修起条夹城复道。复道从望仙门开始,沿南城墙路向东,与长安外郭东侧城墙相接,再折向南,越过通化门,与兴庆宫南城墙连通。
北,恰好挨着贞顺武皇后庙。
坊内此时还是灯火通明,不过观灯者已经少许多。毕竟已是卯正时分,已经玩大半个通宵人纷纷回去补觉。李泌行径直来到宅邸门前,这里大门前既无列戟,也没乌头,看起来十分朴素低调。不过此时有辆华贵七香车正停在门前,那奢华装潢,显出主人不凡品位。
“逮到你,老狐狸!”李泌唇边露出丝微笑。
两名膀大腰圆士兵“轰”地撞开大门,后续人拥而入。李泌特别吩咐,定不可马虎大意,所以他们保持着标准进袭姿势,三人组,分进合击,随时有十几把弩箭对准各个方向。
他们冲过前院和中庭,四周静悄悄地,路没有任何阻碍。李泌心中起疑,可还是继续前行。当他踏入后花园时,首先映入眼帘就是那座造型特异自雨亭。
这样来,天子再想往返两宫,便可以走这条夹城复道,不必扰民。后来天子觉得这个办法着实不错,又把复道向南延伸至曲江,全长将近十六里。从此北至大明宫,南到曲江池,天子足不出宫城,即能畅游整个长安。
在这个混乱夜晚,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勤政务本楼,没人会想到蚍蜉会把主意打到夹城复道。萧规只要挟持着天子,沿南城墙附近楼梯下到夹城里头,便可以顺着空空荡荡夹城,直接南逃到曲江池,出城易如反掌。
难怪他说这条逃遁路线是“拜天子所赐”,这句话还真是点都没错。天子脸色铁青,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过混账,可他眼神里,更多是
没错,就是这里!
李泌捏紧拳头,又回来!
此时在那座自雨亭下,站着几个人。其他人都是僮仆装束,唯有正中人身着圆领锦袍,头戴乌纱幞头,正负手而立——正是李相。
两人四目相对,还未开口,忽然有街鼓声音从远处飞过墙垣,传入耳中。并非只有面鼓响,而是许多面鼓,从四面八方远近各处同时响起。
长安居民对这鼓声再熟悉不过。寻常日子,到日落,街鼓便会响起,连击三百下,表示宵禁即将开始。如果鼓绝之前没能赶回家,宁可投宿也不能留在街上,否则会被杖责乃至定死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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