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吴琯到底也非庸人,他后来官至给事中,说明头脑很好使。他在申文里,还提出个四两拨千斤方案:
查阅黄册。
黄册是大明朝廷重要赋税档案,上面征派赋役,都要依据黄册来施行。它是手资料,最具权威。黄册从洪武十四年(1381年)开始攒造,十年届,从无中断,涵盖每个大明府县,具体到户,是中国档案史上个奇迹。
吴琯逻辑是:如果《大明会典》和府志记载无误话,那在黄册原始记录里,定会有相应记载,后者可信度要高于前者,只要去查黄册档案,自然知道谁对谁错。
按照规定,每届黄册都会抄送数份,本县本府本省各自留底,原册送交南京户部。你可以说本县本府存黄册可能会被篡改,但南京户部原册绝对是准确,查便知真伪。
只有文吏。
如此旗帜鲜明表态,说明早在徽州府发文缉拿帅嘉谟之前,歙县就已经跟上头打点好。
这回,上有应天巡按、兵备道副使支援,下有乡宦明星队摇旗呐喊,上下起发力,怪不得歙县申文写得气壮山河,底气十足。此前直是帅嘉谟单枪匹马,独闯敌阵,这回则是数路大军集结处,摆明车马要做正面决战。
面对这空前压力,徽州府自然无从抵挡。五月十日兵备道宪牌发出,五月十四徽州府便转发给五县,催促他们前来合议。大家要注意,这个五月十四日,是宪牌送到五县时间。也就是说,徽州府几乎收到兵备道文书,点没耽误,立刻转发出去。
可见徽州府是真吓坏。
吴琯此举,独辟蹊径,给解决纷争提供个新思路。
除此之外,他也效仿歙县,拉来本县批乡宦助威。虽然阵势不如歙县,却也有四位进士出身高官压阵——徽州真太厉害,只是辖下两县打架,就能拽出这多名人。
三天之后五月二十五日,绩溪县也加入战团,同样是知县领衔。
有婺源县争取时间,绩溪县准备得更加充分。知县陈嘉策选择另外个辩驳策略,把突破口放在“独征生丝”上。
帅嘉谟当初有个质疑:徽州共六县,为何独独在歙县征收生丝?这根本不合理,所以定是六县均输。他还举很多例子,比如常州府进贡茶叶,《大明会典》里就写明“征于宜兴县”;宁国府进贡木瓜,
面对歙县蓄谋已久突袭,其他五县时间蒙。这事不是早黄吗?什时候又闹得这大?
徽州府封接封地催促他们准备申文,过来商议。这回,五县不能像上次样装聋作哑,必须有所表示才成。
最先做出反应,是婺源县。这是仅次于歙县大县,实力位居五县之首,更是朱熹老夫子乡贯故里。知县吴琯在五月二十二日即发回申文,算得上神速。
可惜速度虽快,质量却很糙。这篇申文论点,和当年绩溪杨教谕样,指称歙县亏欠夏麦9700石,被罚补交“夏税生丝”8780匹,历年输送,与其他五县无关。至于“人丁丝绢”,那是南京承运府事。
这个论点破绽很大,无甚新意。不过这也没办法,共没几天时间,吴琯再有才,也不可能跟帅嘉谟精心准备几年证据相匹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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