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办法,这位赵知县太狠。官差清山,跟篦子扫过似,个窑口不留。侥幸有那几个幸存下来,很快都被同乡给举报。任何都,谁敢进山凿岩,另外三都会立刻扑上来咬口。要知道,官府或许不清楚当地情况,易受蒙骗,本地人可最清楚那些山中猫腻,抓个准。
上有知县督战,下有民众自察,灰户们兵败如山倒,个灰窑接个灰窑被堵封,个囤户接个囤户被拿下。整顿行动如犁庭扫闾,很快肃清大大小小石灰矿窑,只有保龙禁碑屹立依旧。
整条龙脉终于平静下来,恢复往日安详。
这次对船槽岭灰户胜利,毫无疑问赵昌期该论首功。
比起谭昌言委曲求全、金汝谐明哲保身,赵昌期可以说是个雷厉风行实干家。如果他没有亲自去船槽现场查勘,没有仔细走访四都民风,断然拿不出如此实用巧妙方案;而如果他没有锐气,也不会坚定不移地把政策执行下去。
键就在于这个方案第二条:十七、十八、二十三、四十三都当地居民,要互相监督举报。
它看似平淡无奇,实则暗藏精妙。
赵昌期亲自踏勘之时,碰到过件事。他到十七都那里去走访居民,居民们都说损毁最严重是狮山、象山,都在十八都地界;他又去十八都,当地居民表示们这里确实山体损毁厉害,不过损毁最严重通元洞、水岩山,都在和十七都交界地方,是他们越界干。
赵昌期很好奇,进步调查后发现,原来自从有烧灰业,十七都和十八都、二十三都、四十三都当地居民经常越界,去别人山里凿岩,运回自家灰窑里烧。四都之间,没少因为这种纠纷发生争斗,几十年下来,几乎成仇人。
这对官府来说,是件好事。赵昌期在第二条里特别规定:“如十七都有犯,许十八等都之人;若十八、二十三、四十三各都有犯,许十七都之人彼此指名首县。”你们不是看对方不顺眼吗?给你们个机会去逮他们错,摆明要挑动群众斗群众。
当然,赵知县之所以如此大胆,也是因为他喜好诗词书法,平日里和婺源士绅们时常饮宴唱酬,关系极为密切。在士绅眼里,谭也罢、金也罢,都是外来*员,而赵则算是半个自己人。有他们支持,赵昌期才能彻底放开手脚。
次年万历四十年应天乡试,婺源县举高中五人,其中四个婺源本籍。还有个更好消息,在万历四十年会试中,婺源学子方大铉勇夺会魁,殿试位列二甲第十二名——婺源县在科场运气真回来。
这简直神!这边厢赵知县保龙方案才开始执行,那边厢婺源就出个进士。这定是龙脉感于真诚爱护之心,终于显灵啦。
在“里”这级,群众会互相包庇;在“都”这级,不同地域之间彼此敌视。
为鼓励四都内斗,赵昌期加个补充条款:举报成功者,罚金分半走。
新仇旧恨,足以驱动人心。
这个方案,于万历三十九年(1611年)二月初十公布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这次官府要动真格。士绅们片欢腾,齐声颂扬赵政策好。
而囤户、灰户们在度过最初试探期后,纷纷偃旗息鼓,不愿与之正面对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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