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知道!”对方硬邦邦地甩句,后来想到“蔑篙子”跟吴头儿毕竟是父子,语气稍微缓和点,“是出事儿以后才被调过来,直没见着吴头儿。”说完他眼神往外飘飘——意思很明显,如果你爹在码头话,恐怕就在这大片死伤人群之中。
吴定缘心头狂跳,连忙松开那人,来来回回在人堆里搜寻。吴不平今天穿是皂色朱边短袍,很是醒目。可是他把整个东水关码头转个遍,也没看到父亲身影。吴定缘又去石堤附近,伤者里没有,死者里也没看到,更不可能有人把尸体认领走。
这便奇怪,难道
河上跨水瓮城。它巍峨城墙高约七丈,下砌条石,上筑青砖,呈个上窄下宽敦实梯形,外墙还伸出三层共计三十三枚白石券,宛如青面凶兽露出雪白獠牙般。
城墙正中位置是个半圆状偃月水洞,恰好卡在秦淮河分叉水道之上。洞顶挂着道厚若金城黝黑铁闸,可以根据旱涝开合,以调节秦淮内外水位。远远望去,整个水关俨然是位双腿分立、披挂甲胄狰狞武士。号称“南北通津、载金淌银”东水关码头,即设在这位武士面前秦淮河岸之上。
东水关码头是片不规则狭长河岸,南北长四百步,东西最阔处有两百米,都是夯实黄土地面。平日这里桅帆连天蔽日,商贾摩肩接踵,从日出到夜里鼓鸣闭城,无刻闲静之时。可此时于谦与吴定缘踏入码头区域,眼前却看到与往常截然不同景象。
只见旗幡委地、钲鼓散落,地上扔着数不清金银革带与云锦佩绶。码头地面土黄色点都看不到,全被密密麻麻人类躯体所覆盖。那些躯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,从上品绯紫到下等玄皂,什服色都有,但呻吟与号哭却差不多同样凄惨。他们翻滚着,挣扎着,即便是宝卷里描绘泥犁地狱,也不过是如此。
宝船爆炸时,这里站满迎候南京*员、侍从和卤簿仪仗。他们就像是被阵狂风吹过稻穗,在强烈冲击下纷纷仆倒在地。有些人侥幸只是断手脚,有些人表面无事,五脏六腑却被搅成团,不停大口大口吐血,还有些人头栽倒,再也没声息。那些养尊处优国士们,几乎在瞬间便堕入泥尘。
大约二十几个短褂力夫站成条弧线,缓慢地在人群中搜寻,发现还有气儿,抬到旁边青条石堤旁,那里有几个临时调来青袍医师在忙着救治;没气儿,则撩起身上袍角,蒙住面,字横搁在堤脚旁,会有抬夫用担架具具往外送,让棘围外面人认领。
不过救援人员应该是得指示,优先救助那些穿官袍,至于其他诸如仪仗乐班仆役之类,只能暂时弃之不顾,任由他们躺在地上哀求叫喊。
于谦看到这番惨状,下巴不住抖动,几乎要流下泪来。吴定缘亦是紧皱着眉头,不停地扫视着这片人间地狱。他忽然眼睛亮,疾步向前,抓住个力夫胳膊。
这人和吴定缘穿袍色样,也是应天府三班里,估计是被临时抓来当劳役。吴定缘也不客气,劈头便问:“你可看到爹没?”那人正累得头大汗,见是“蔑篙子”,很不耐烦地回道:“没见过。”
“他没来过这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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