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定缘双手抱臂,冷笑道:“先别急着说,你先看看你家太子爷那颜色,他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气儿?”太子那种眼神他在牢狱里见得多,对生机毫无可恋,只待死。这种枯槁状态,别说北上京城,能不能自己下榻都不好说。
“不行也得行!”
于谦嗓音陡然提高半度,情绪下子激动起来,“天子不豫,慈闱有难,乱臣贼子觊觎大宝,这切,只有殿下能拨乱反正!”他说完把头转向太子,希望能得到应和。可惜太子完全没有反应,木偶般地任凭苏荆溪折腾。
于谦无奈地转回头来,色厉内荏地继续辩解道:“有志者,事竟成!若事事顾虑,遇难即退,昭烈帝如何三分天下?齐桓公如何会盟诸侯?”
“你说……这都是谁啊?”
乱这等机密也并说出来,听着吴定缘瞠目惊舌,冷汗涔涔。他纵然有心理准备,也没猜到这后头层层心机。
“……如今勇士营在城中大索,盘查甚紧。实在没办法,正好在义舍外撞见个粪工,便用那匹健马换他紫姑车与号服,把太子装在粪槽里运到大纱帽巷。看到你留字条,又赶着车路找过来。所幸沿途几次盘查嫌臭,草草检查番便放过。”
吴定缘听到这里,同情地瞥他眼。这个“小杏仁”连别人摸下进贤冠都会发怒,让他干这种事真是太勉为其难。但更惨是那位锦衣玉食太子爷,于谦居然把他扔在臭气熏天粪槽咣当路,简直比寻常乞儿还惨。
不过奇怪是,太子明明还活着,从下粪车到进屋却声没吭,难道这人真是孙膑再世、勾践复生,能忍常人所不能忍?吴定缘想到这里,朝床榻那边看去。只见苏荆溪把太子推直起身子,正在设法锯箭。太子任由她摆布,脖颈软软垂下去,眼皮还在动,可脸上铺层厚厚死灰。
也不知为什,吴定缘见他面孔,头皮又次刺痛,赶紧把视线移开。于谦走到窗边,从柳叶格朝窗外看去,忧心忡忡道:“等殿下伤势处置好,咱们得赶紧护送他离开金陵,赶回京城!”
两人眼看要吵起来,那边苏荆溪淡淡道:“你们能不能等太子死再嚎?”他们两个只好悻悻闭嘴。
苏荆溪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病人身上,右手微微用力,用剪子把残留在太子肩上箭杆钳出来。朱瞻基肩膀剧颤,发出声痛苦呻吟,霎时有鲜血从伤口涌出。苏荆溪早有准备,先用烧红铁烙
“别咱们咱们……”吴定缘不耐烦地挡住他大嗓门:“你搅是平地三尺浪,垫是河边九丈坑,不是回事。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,别再攀扯上就行。”
于谦眼睛瞪:“覆巢之下,岂有完卵。现在举城皆敌,你还想置身事外?”吴定缘笑起来:“你这读书人,怎也满口卵子卵子?”
“是完卵!这是东汉孔融……”
“行啦行啦。”吴定缘脸无奈,“给你算算啊。你给三百两银子,给你把苏荆溪找出来;你又押枚犀角把件,帮你把供状问明白。太子在屋子里疗伤,算自己招惹来,不收钞银,权当送你添头。咱们现在两清付讫,再无瓜葛。”
这笔账算得于谦脸色涨红,连连骂道:“市侩!市侩之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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