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谦言挑乱勇士营,小船趁机飞快地钻过沉重石闸,驶出后湖范围。当小船过闸口,吴定缘和朱瞻基对视眼,很有默契地同时反摇船撸,让船身稍微缓缓。
苏荆溪毫不犹豫地跳下西侧龙头,“噗通”声落到船上。借着月光,朱瞻基看到她脸上似乎有淡淡两道泪痕。可时间紧迫,他顾不得出言安慰,只冲她摆摆手,然后埋头摇橹。另外边,吴定缘也在奋力摇动,脸上殊无表情。
双橹如飞,这条小船沿着水道轻快前行,很快便将神策石闸与勇士营士兵甩得远远。
船行出去约摸十几里光景,身后城垣几乎与地平线平齐,总算没有任何追兵赶至。只见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,船前水道慢慢开阔起来,周遭景色就像洇痕样从昏白纸面缓缓显现。两岸植被茂密,黄褐色芦苇荡里夹杂着浅绿茭草与狗尾草,水窠边覆着丛丛红蓼。草香混杂着濛濛水气沁入众人鼻腔,令经历夜折磨疲惫心灵为之舒。
朱瞻基肩上有伤,他放下摇撸让于谦接手,走到船头眺望。此时朝日将升未露,晨光熹微。他目力所及,可以看到水道尽头接着条浩渺无边大江。江面波涛訇响,浪头兴灭,像极千军万马呼啸东去。
心神,他瞬间从极度愤怒变成极度惊惧:“你,你不能……”苏荆溪伸出手臂,指小船,嘴唇轻动:“能。”
两字飞出,掷地有声。
这几个月来疽毒积聚、筹谋政变巨大压力,与白莲教勾心斗角、追踪夜太子惶恐愤怒、被个女郎中处心积虑下毒震惊,诸多负面力量在朱卜花体内持续酝酿着、肿胀着,早已达到爆发极限,此时被这两个字轻轻戳,彻底爆发开来。
黄绿色液体,从几十个艳红脓包顶端喷流而出。朱卜花大饼脸变成团流淌着汁水与烂疽肉,他试图甩掉这些累赘,旋即又被口中吐出鲜血涂满下颌,变成幅斑斓惊人套色彩画。朱卜花在马上晃晃,试图抓紧弓身,可庞大身躯猛然失去平衡,从神策水闸顶端头栽倒滚落水中,溅起个巨大水花。
他再不必受疽病之苦。
这个意外变故,令身后勇士营骑士们陷入极大混乱。他们不明白,为何主官跟对面那女人说几句话,就掉进水里去?他们中部分急忙下马要去打捞,另外部分想起来此行任务,看向小船上要犯,还有批人直冲苏荆溪而去,要把这杀人凶手拿住。
湖中小船趁着这个机会陡然加速,似乎要抢过石闸。有几个勇士营士兵下意识要抬弓攒射,这时船头个洪亮嗓门响彻整个湖面:
“太子在此,反贼朱卜花伏诛!擅动者与首恶同罪!”
于谦喊声,在勇士营士兵中引起更大骚动。朱卜花追查太子这事,只有几个死忠心腹才知道。大部分勇士营士兵接到命令,是捉拿涉嫌炸船小奉御。刚才朱卜花路急赶,身边并不全是心腹,也有些不明真相普通骑兵。
现在于谦突然宣布太子在船上,又说朱卜花才是反贼,众人立刻懵。士兵们面面相觑,完全丧失统行动能力。没朱卜花当主心骨,那些心腹茫然无措,连出言呵斥都做不到,更不要说指挥发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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