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定缘觉得自己没别选择,只好拿起张煎饼,吃起来。这葱汁水极丰润,浸在麦饼里,鲜辣混着麦香,口感极佳。可惜吴定缘满腹心事,吃起来跟嚼城隍庙白蜡烛差不多。
老太太吃完个,抹抹嘴:“平日里周围都是些信众,天天说佛法,说得多,也想歇歇嘴。难得有个什都不在乎娃子,陪唠唠嗑儿。咱们今天不说你根儿,先说说吧。”
吴定缘不知这位佛母葫芦里到底卖什药,便狠狠咬下大口煎饼把嘴填满,这样就不用回答。没想到他咬得太狠,猛下子噎住,狼狈地直咳嗽。唐赛儿摇摇头,给他递碗井水。吴定缘倒下去半碗,才算把喉咙冲开。
“你可知道这佛母是怎来?”
唐赛儿把碗碟收到木盘上,自顾自絮叨起来:“啊,本是滨州蒲台县个庄户人家女儿,认识几个大字,不算睁眼瞎。夫家姓林,行三,大家都唤他林三。他家早年间就是白莲教信众,祖上跟韩山童韩掌教曾在个坛里烧香。后来韩掌教在颍州起事失败,他家祖上没跟着刘福通继续混,偷偷逃到滨州隐居。
中石面,竟锤出条深深裂隙。
吴定缘蓦地想起来,铁狮子临终之前,曾说句“要说,不是这个”——他要说是哪个?红姨宁死也不肯透露自己身世,还说每次提起,就会想起前尘往事,她到底为何这说?还有,他个南京土著,为何看见太子脸脑袋都针刺般疼痛?苏荆溪说他内心,藏着他自己都未觉察恐惧,那到底是什?
“茶水凉暖,其实人不自知。”苏荆溪声音在心中响起。
无数个疑惑,如虫蚁般从缝隙中钻出来,爬满整个意识。吴定缘忽然发现,自己好像没那简单。他喉咙有些发干,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倾去,要去倾听个答案。他从前困惑,从前茫然,正是因为不知自己是谁。个人若连自己身份都不知,又怎知道该去做什事?
偏偏唐赛儿不说,就这笑眯眯地看着他。这时殿门响动,昨叶何探头进来,递进来个木食盘,里头装着两摞刚出炉淄川菜煎饼,旁边搁着切好大葱段与豆瓣酱。煎饼闻便知是用鹅脂摊,味道浓香。
“只因他家祖上跟过韩掌教,所以十里八乡信众都服他,都愿意来林家坛里烧香。那年头世道太乱,今天蒙古鞑子,明天红巾军,再后来还有洪
“你这路奔波,肯定疲累,来,来,先吃些东西,都是自家种粗食。”唐赛儿把食盘朝他面前挪挪。
“……你快说!”吴定缘捏紧拳头,低低吼着。他眼角眦裂,几乎沁出血来。唐赛儿跟没听见似,拿起张菜煎饼,卷葱段蘸酱吃。老太太牙口很好,口咬下去,葱汁四溅,味道爽利得很。
“小抹子,你咋不吃?”
吴定缘知道这是佛母话术,抛出节铜钩钓着你,让你不得不跟着对方走。他沉着脸,动没动,不想被她话所控制。
“个死孙,惩地犟。”佛母嗔骂句,放下半截煎饼,“不是故意卖这关子,实在是这事干系重大,如今还欠最关键条印证。等明天印证完,所有事都合上榫头,才好与你说。咱们不贪这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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