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要是太子在就好喽……”海寿哽咽起来,不停地用衣袖擦脸,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只要他在,汉王切举动,都将丧失正当性;只要他在,所有人都不会首鼠两端;只要他在,切僵局都不再是僵局。
“原来如此,啧,真是麻烦。”
海寿听到身后人感叹这句。他不明白,这个来路不明家伙在抱怨什。忽然间他感觉脖颈痛,“咕咚”下趴到在地上,登时昏过去……
张皇后轻轻吐出口浑浊气息,晃动肩膀,试图缓解下来自头顶凤冠压力。
本来就阴雨连绵,昨天突然下得格外大。按说几位贵人该暂去避雨,可龙輴装是天子灵柩,出午门,绝没有回头道理。龙輴不走,贵人们谁敢走?这可是定夺皇位节骨眼呀,结果……结果就都留在原地。
“开始还好,内廷准备十几顶大罗伞,勉强够用。可谁知道雨势不断变大,到后来洪水从金水河倒灌上来。可那些贵人谁都不走,都在原地死死扛着,不肯后退半步。您说们这些内臣怎办?只能拼命搬东西给他们垫脚,来二去,生生在午门前垫出三处宽台,免得闹出皇后亲王淹死在紫禁城前笑话……您说这都什事儿啊。”
海寿简直不用胁迫,竹筒倒豆子般抱怨出来,可见也是憋闷太久。
“那御马监勇士营呢?二十二卫亲军呢?三大营与五城兵马司又在做什?”
历来政争,无不是以武力为后盾。午门前居然演变成那番局面,周围禁军京营在其中到底扮演什角色,很值得琢磨。
这顶凤冠层叠三重,前饰九条衔珠金龙,下分九羽点翠金凤,宝钿璎珞,兰叶博鬓,天下没有比这更华贵雍容顶冠。皇后只有在极重大祭礼场合,才会戴上它出现在皇帝身边。
张皇后从来不知道,这九龙九凤冠竟是如此沉重。她已经戴整整天夜,如今感觉就像顶着座泰山,肩颈酸疼到无以复加,令整个身躯摇摇欲坠。可她不敢摘下来哪怕瞬。
按照规矩,她应该身着丧服,而不是翟衣、凤冠这种礼
海寿嘴角抖抖,似乎有些苦涩:“他们也难哪。汉王从头到尾公开争只是礼仪,没说要篡位,只说要监国。您也知道,汉王在军中是有威望,只要不是公开造反,各位将领也不好介入。”讲到这里,他声音不由得压低,“再往深里说,皇后那边俩孩子都年幼,真要选个新皇上,为啥不选个熟悉成人……呢?”说到最后,声音几不可闻。
难怪连城墙都坍塌,驻军仍旧按兵不动。看来禁军将领们是各怀心思,两不偏帮,唯做事情就是死死锁住紫禁城和京城九门。在宫里有决定之前,兵卒都不敢擅动,以免造成误会。
可禁军这种不表态,也是种表态,看来汉王没少下功夫。
吴定缘再次看向午门,这回他看得透彻多。原来这个难以言喻诡局,竟是天灾、地势与诸多微妙人心彼此角抵而形成均势。整个大明最聪明、最凶狠、最高贵群人聚在块,盘结成大团错综复杂绳结,密网纠葛,渊深如海。
老天爷就像是个高明丑角,随手拨弄几下,便向瓦子里观众们抛出个荒诞至极却真实无比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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