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布置得素雅简单,又不失大气。窗边张花楠小几,上头胆瓶里插着枝牡丹,花瓣上还沾着露水,显然是今早刚换。案头支檀香正燃起袅袅青烟,香气飘到旁边座祁阳石描蝴蝶围屏前,便蜷聚在处,久久不散。
吴定缘揉揉脑袋,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什事。他最后记忆,是从司天台上掉下来,然后就什都不记得。现在身体别处还好,只是右手依旧缠着大块棉布,他试着想控制手指,却如石沉大海。这里被狻猊公子用火铳击穿,只怕是彻底废掉。
个人掀帘走进来,吴定缘见,倒是个熟人,正是在太庙前被他剥光衣衫海寿。海寿见他醒,大为惊喜,说陛下让在这里守候,您可算是醒啦。吴定缘问这是哪里,海寿回答说是在杨士奇杨少傅府上。
海寿叫来几个侍女,伺候吴定缘洗漱更衣。他何曾享受过这等待遇,只好身僵硬地任由她们摆布。好不容易折腾完,又来位黑袍医师诊治,番检查下来并无大碍,这才离去。吴定缘还没喘口气外廊下咚咚咚串脚步声,个青袍男子推门兴冲冲地进来。
“小杏仁?”
吴定缘做个梦。
说不上是美梦,也说不上是噩梦。
他梦见自己回到五月十八日午时,回到秦淮河边、扇骨台前。他再度目睹太子龙船爆炸,只不过这次河面上个幸存人影也看不到。南京城陷入混乱,但这切都跟个小捕快无关。他回家之后,铁狮子还没回来,但请人捎话,说正忙着办案。还好妹妹在,给他温好壶酒,吴定缘心安理得地躺倒在床上。
外面混乱很快便平息。吴不平回家之后,说是白莲教作乱,已尽数伏法,可惜东宫全军覆没。又过段时间,京城传来消息,天子驾崩,因为其他几个儿子年纪尚小,临终遗诏让弟弟汉王监国。没几天,汉王变成天子。
这切变化,都跟吴定缘无关。他如既往地颓废、懒散、平静,只是每次穿过正阳门,路过后湖、东水关或大纱帽巷时,他便有种奇怪情绪涌现,仿佛有什重要事情遗忘。每到这时,耳畔便会响起声音,有时是洪亮男声,有时是温柔女声,它们很陌生,但又都很熟悉,这些声音总会问同个问题:“这就是你想要人生吗?”
于谦脸色变变,但见吴定缘脸色仍有些差,终究还是忍住:“你现在感觉如何?”
吴定缘摸摸后脖颈:“好歹还活着……昨晚到底怎
吴定缘懒得回答,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。可有次,吴不平回到家里,吴定缘看到父亲背后眼着个巨大黑影。这黑影看不清轮廓,却威压感十足。
个粗粝男子声从阴影深处传出来,不是人话,似是什咒语。听这咒语,吴定缘头便开始剧痛,周围世界也随之摇曳晃动,很快就虚化重组成间漆黑牢房。阴森火光跃动,个面色狰狞之人缓缓走进牢房……
“啊!”
吴定缘猛然惊醒过来,喘息不已。
待得神志稍定,他环顾四周,才发现自己躺在张拔步床上。这床横铺三层锦褥,外头小银钩上挂着紫纱帐幔,遮住外面耀眼光线。他撩纱帐走出去,发现自己原来是在间轩敞静室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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