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富阳侯和永平公主到。”门外小宦官通报。
“让他们去南书房等。”朱瞻基面无表情地说道,然后转身走下敌楼。
这任富阳侯李茂芳是个畏缩中年人,缩在母亲永平公主身后不讲话。永平公主见到侄儿,脸上虽满满都是笑意,可眉宇间却留着丝警惕。之前在京城事变,她虽不知详情,却知道自己两位哥哥起龃。皇家无小事,她作为朱家女子,自然有最起码政治嗅觉。李家去年八月才被洪熙皇帝严惩过,这时候可是不能出错。
朱瞻基见到两人,先是寒暄问候,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略过洪熙皇帝与汉王。待铺垫得差不多,朱瞻基便问道:“朕登基大典就在眼前,亲臣都会有所封赏。富阳侯你之前被先皇夺诰券,朕这次叫你来,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弥补下。”
永平公主母子俱是愣,他们可没想到朱瞻基这好心。
个头戴斗笠粪工人在后扶住车把,人在前头牵引。
紫姑车隆隆地开到吴定缘身边,前头牵引粪工抬笠,露出张清秀面孔:“掌教,们来接你啦。”吴定缘看,居然是昨叶何,后头推车那位,则是周德文。这两人怎潜入紫禁城来?吴定缘吃惊不小,连忙转头去看于谦,却见他依旧背着身子,假装对身后事情茫然无知。
昨叶何也不多讲,迅速掀开个粪桶,请吴定缘坐进去。这粪桶圆径颇长,已经清洗干净,他蜷坐进去,刚好能盖上木盖。吴定缘这才明白,于谦说“今日缘尽于此”到底是什意思。这个小杏仁,看着耿直正派,手段却污秽得很。他在南京就让太子躺进过紫姑车,如今故技重施,非让也要臭上遭。吴定缘心里泛起阵感动,对于谦这样性子来说,敢让白莲教混入紫禁城救钦犯,可实在太不容易。
“喂,这走,你岂不是……”
昨叶何低声道:“掌教你莫问,于御史是不可能转身,更不可能回答。”
“不过朕不能登基便尽改旧命,有违孝道,只好变通下。诰券不发还给你,但可以给你儿子。”
吴定缘当即会意。于谦不回答,这就是桩白莲教劫人案,若他应上句,性质便成内外勾结。这事大家心知肚明,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。
他看眼于谦站在夹道中央背影,蜷身坐进粪桶。当木盖子盖住光亮瞬,吴定缘忽然觉得不太对劲,以小杏仁性子,当众求情是可能,但他绝对做不出劫夺钦犯勾当。何况紫禁城何等森严,昨叶何等人哪来神通,能来去自如?夹道两侧巡军都去哪里?
吴定缘心中突然生出股奇妙感应,似乎有双眼睛在远处注视着这切,可惜他现在没办法确认。这时于谦背对着他,突然做个长揖姿势。这辆紫姑车缓缓驶出便门,沿着外甬道向外走去。
它离开紫禁城整个过程中,确实有道高高在上视线,从远处敌楼顶端投注下来,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黑点。直到紫姑车离开,彻底脱离紫禁城,这道视线才收回那座高大敌楼顶端。
“你总嫌自己被圈在方寸之地,又何尝不是?也罢,你相熟场,好歹有个能逍遥吧。”皇帝喃喃自语,蓦然想起那只差点放生“赛子龙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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