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三响拿出盏酒精灯来,反复熏烤葫芦口。这烟枪之前刚被人用过,那团熟烟膏很快便被熬成团稀泥糊糊,咕嘟咕嘟冒着泡泡,有刺鼻味道弥散出来。
他是烟瘾犯?居然还拿进割症室里抽?
姚英子眉头挑,正要呵斥,却见方三响边给手部消毒,边抬头道:“拿十块纱布来,半拿温盐水泡下,半给孙希。”姚英子莫名其妙,可这个院工似乎胸有成竹样子,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热水和盐水都是现成,姚英子忙着去泡纱布。方三响对孙希道:“你捧好这五块,仔细接着。”说罢把烟
姚英子看到孙希双手停在那里动不动,这次,滴汗珠真切地浮现在他额头上。她惊慌地又看眼血压读数,高声报出,可孙希还是没反应。姚英子知道不太妙,可她只能盯着血压计干着急。
“孙希,你别愣着,快想想办法呀!”她喊着,嗓子变得嘶哑。
说来也怪,姚英子和这个伤者素不相识。可在割症室里,看着对方体温慢慢降低,她却涌现出种失去至亲焦虑和挫败。
咣声,割症室大门又次被撞开。两人同时回头,看到方三响闯进来。
他没从晕车中彻底恢复,张宽脸比刚换好手术服还白。孙希见他来,眼睛亮,这个院工肯定熟悉医院情况。
给姚英子解说。
讲得没问题,可这人语气里,总带着股居高临下讨厌气息。姚英子忽然发现,他额头上其实没什汗。本来嘛,三月份上海阴冷湿润,屋子里也没生炉子,哪会有那多汗?
他是故意?!
姚英子时有些恼怒,她正要扔下纱布发作,不经意看到血压计水银柱突然跃动下,心脏猛跳。那根刚刚缝合动脉,似乎在微微搏动,伤者下肢也有抽搐反应。
“不好!动脉痉挛!”孙希面色变。
“这里药房有硫酸镁吗?硝酸甘油也可以!”孙希急切问道,这些都是扩张血管药物,他觉得方三响肯定知道。
“没有。伤者咋样?”方三响走近手术台。
“血管痉挛。”孙希让开身子,给他看那根裸露出来动脉。方三响观察阵,低头想想,沉声道:“先稳住!”然后转身匆匆离开。
孙、姚两人面面相觑,不知这人葫芦里卖什药。但孙希别无选择,只好用麻醉机点点释放氯仿,希望能缓和下。
好在煎熬只持续几分钟。方三响又匆匆回到割症室,这次他手里多把烟枪。这烟枪是木杆铜嘴,嵌着个爪棱形烟葫芦口,口上粘着团黑漆漆熟烟膏——看着像从哪个抽到半烟鬼手里抢来。
他没有病人资料,所以在麻醉时只能凭直觉决定分量。孙希不确定,这个痉挛是因为麻药失效疼痛引发,还是长时间阻断血管所致,也许是伤者被手术诱发旧疾?
无论是哪种情况,都会对刚缝合好颈动脉造成灭顶之灾。
怎办?
不管三七二十,先结扎血管?不行,那会形成血栓!先处理痉挛?可伤者失血太多,绝不能再拖延下去……许多想法涌入孙希脑中,可它们彼此纠缠,互为因果,牵发而动全身。
每种情况,教科书上都有应对办法,可从来没讲过纠缠到块该怎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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