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敦和听到这话，抬
抬帽檐，神情严肃起来：“小孙啊，
问你
个问题。倘若有个女子来看花柳病，你会嘲笑她滥交无度吗？”
“呃，最多心里嘀咕下吧，正经还得给人家开药……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沈敦和正色道，“你若在报纸上开专栏，尽可以批判国民性；可你是医生，你
职责是治疗病人，而不是评判他们得病缘由。咱们这次来，是为解决问题，不是来做法官。”
孙希有点狼狈地摸摸鼻子，辩解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。沈敦和摇摇头，把怀表揣回怀里，做个手势，两人同进工部局大楼。
进入大堂之后，他们立刻陷入阵喧闹之中。在大堂左边，是个宽阔议事厅，能容纳五百多人；右边则是个英式风格中等房间，里面摆着各种商业月报、船舶通讯与最新全球货物行情。这里叫作贸易室，是上海滩商务情报最集中地方。形形色色人簇拥在这里，呐喊着，记录着，渴望从这些繁复数字中淘出金子。
它显赫地位不相称是，建筑本身只是栋破旧三层小洋楼，入口处铁门前人群川流不息，明显是超负荷运转。据说新楼已在规划，不知何时动工。
孙希赶到时，天色已有些微微昏沉。只见沈敦和头戴宽檐礼帽，手持块怀表，已在门口西洋雄狮前等候多时。
见到沈敦和，孙希心里便微微叹。先是皖北救灾，然后又赶上鼠疫，冯煦交托给他红会查账任务，到现在还没有什
眉目，直像根木刺扎在心里，不知何时才能解脱。
沈敦和对孙希心情并无察觉，他盯着手里报告，圆圆脸颊极力维持着不下坠，可见是在作难咬腮。孙希小心问道：“沈先生，会儿咱们怎跟工部局谈？”
沈敦和视线移向那扇漆黑铁大门，语气微有艰涩：“最好结果，自然是让红会介入，华洋两界联手扼制鼠疫。不过这件事情，不好谈哪……”
沈敦和在沪上直颇有影响力，尤其近几年慈善事业做得声名鹊起，华洋两界均极得赞誉。他递名片，前台秘书不敢怠慢，直接把他引到会客室里。不多时，来位叫作H.J.克莱格董事，以及卫生处处长麦克利。
公共租界工部局最高管理层共有九个人，包括名总董和八名董事——不消说，所有董事皆是洋人，其中以英国人居多——除总董揆抚全局之外，八名董事各自分管个委员会。眼前这位有着双灰眼珠克莱格董事，正是租界卫生事业分董。
沈敦和与克莱格董事很熟悉，两人见面，先是满面笑容地握握手，然后简单地寒暄几句，这才各自落
孙希点头应和：“看过些报道，洋人对租界法权看得比较紧，从无放手先例。”
“与洋人打过许多年交道，大部分人私下交往都不错。说起瓷器、丹青、诗词，他们会流露几分赞赏；你做慈善，他们也会慷慨解囊。可上升到大关节，他们骨子里那股天生轻蔑劲便遮掩不住，压根不会把你当成个可讨论选项。”
“如果索性就让工部局做呢？反正他们有技术，也有资源。”
“那可是要出大乱子，今天你又不是没经历过。”
“归根到底，还是那些民众太无知。”孙希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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