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三响忽然有
个计较。他径直走到钱庄门口，沉声道：“卫生检查！”
他昨天被叫去劳勃生路出诊到现在，没机会换衣衫，穿
仍是青布立领长衫，右臂还挎着个医药包，
看便是出诊医生。众人看医生来，纷纷让开。方三响大声道：“鼠疫最是厉害，你们不要在这里聚着，快快散开，回去定要远离老鼠和跳蚤。”
他嗓门洪亮，大家听都很信服，大部分人纷纷散去。只有小伙计不肯走，说掌柜昏迷前反复叮嘱，没有别掌柜来封柜，不许别人进入。方三响问他是否通知租界当局。小伙计说附近巡捕亭已经来过人，然后又走。
方三响知道时间已经不多，便推小伙计，说他去二楼检查下。小伙计抬抬屁股闪身让开，方三响急忙噔噔噔跑上二楼，用力去敲屋门。
很快屋里个本地口音问是谁，方三响压低嗓门道：“
是方三响，有要紧事通知陈先生！”
看报纸，说有几个流浪小乞儿钻进派克路电车变电所，发生触电事故，导致死数伤，引得舆论阵哗然，然后电车公司挂出警示牌，应该说就是这栋建筑。
周围老百姓不懂电气，只知这玩意儿邪乎，沾就死，都不愿接近。是以派克路虽然被封锁，这个变电所附近却没什
人，连巡捕房人也不靠近。
方三响悄悄走到变电所侧面，先略做观察，然后双手抓住木栅栏轻轻撑，翻身跳进站内。电站内响着低沉嗡嗡声，如群僧诵经。肉眼看不到危险电流，正通过铜线向远方流动着。
他在学校学过些最基本电气常识，知道这里任何金属都不能乱摸，即便是绝缘木、竹、橡胶等部件，也尽量不要碰。于是方三响矮下身架，谨慎地从诸多设备与线路之间穿过，绕至电屋另外端，顺利进入派克路。
陈其美藏身公寓，其实就在变电所三百米开外。那是排双边骑楼，上层住人，下方用长柱隔出条黄绿色廊道，临廊排独间带阶梯小店，颇有南洋风味。张竹君给那个地址，楼是个小钱庄，陈其美就藏身在二楼小屋内。
门“吱呀”声被打开，里头是脸讶色杜阿毛。方三响不待寒暄，急促道：“张校长让来通知，史蒂文森已经知道你们藏在这里，随时可能会来。”杜阿毛吓跳，急忙去窗口往外瞧
方三响快接近小钱庄时，脚下僵，发现在小钱庄门口聚拢着七八个华人。
“莫非来晚？”他连忙放慢脚步，躲在柱子后头向前窥视。那些人穿着有马褂也有短袍，应该与巡捕房或卫生处无关，估计是邻居。他们围在走廊下指指点点，却不靠近，门口个小伙计骑在钱庄门槛上，边抹眼泪，边用身子挡住半边进口。
方三响听阵才明白怎回事。原来这家钱庄掌柜也赶上鼠疫发作，躺在后堂动弹不得。钱庄里存着大笔现洋，小伙计不敢擅离，又不敢在屋里待着，只好骑在门槛上，等其他掌柜赶过来封柜。
这可不是个好消息。掌柜得鼠疫，卫生处人肯定会赶来封锁消毒，在二楼陈其美定会被瓮中捉鳖。
可尴尬是，通往二楼楼梯口恰好就在钱庄入口旁边。小伙计骑在门槛上，连楼梯都被堵住，没办法偷偷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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