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三响冲完井水,换好衬衫,正要去巡看伤员。杜阿毛风风火火地跑过来,拿着张报纸嚷嚷道:“方医生,这可怎办?怎办?”
方三响接过报纸看,原来北洋z.府正式发布通缉令,这次名单上除陈其美之外,还有批上海讨袁军将领,诸如居正、钮永健、黄郛、蒋志清等,而刘福彪也赫然在列。
看来袁世凯不想再玩“只诛首恶”攻心战,要大开杀戒。刘福彪因为消渴症而意志消沉,看到这样消息,只怕会雪上加霜。方三响眉头微皱:“你们刘统带看到没?”
“就是从他桌子上发现,真触霉头……”杜阿毛撇嘴,神情惶然。整个福字营都是靠着刘福彪,他若是有差池,大家也要跟着倒霉。
方三响觉得有必要跟刘福彪谈谈,设法开解下。他问刘统带现在哪里。杜阿毛挠挠头,不确定道:“他早就出门,谁也没叫上,大概又去募兵吧?”
援军便进不来上海,事情尚有可为。
于是整个上海战场重心,从南边转到北边。
喔喔喔——
阵嘹亮鸡鸣声从远处农家传来,方三响缓缓从椅子上抬起头,双眼密布血丝仍在。
昨晚个福字营伤员突发嵌顿疝,那个倒霉鬼腹股沟直疝突然增大,塞不回腹腔,导致腹痛难忍,不停呕吐。方三响折腾大半宿,才算暂时让病人安定下来。他不敢离开,最后陪在病床边迷迷糊糊睡着。
讨袁军败退到吴淞以后,陈其美允许刘福彪自行募兵凑够三个营。所以他这几日吊着只胳膊,在吴淞、金山到处招兵买马。
杜阿毛叹道:“唉,原先在瓦舍里听评弹,最爱听就是大聚义,百零八人,个不少。那些好汉原本没什大出息,被宋头领提携,上得梁山排座次。最后受招安,兄弟们也没话讲,蛮好。”他把身上短褂子拽拽:“可最不爱听,就是征方腊那段,梁山好汉们个接个地死,听着难受哇,不知道什时候就轮到自己——方医生,你读书多,这征方腊,梁山好汉还好赢吗?”
方三响只得正色道:“在汉阳军中,形势比现在还要绝望,最后不也撑下
多年在总医院值惯夜班,方三响无论多疲惫,早上到点准会醒。他知道这会儿肯定睡不着,索性起身,走出房间。
出门,股闷热潮气扑面而来,全身皮肤像是罩上层蜘蛛网,黏湿滑腻,很不舒服。在这栋建筑门前有口青石台砌水井,方三响赤裸着上半身,从里面打上桶井水来,顺着头顶泼洒下去。清凉井水激,汗毛倒竖,整个人这才恢复些精神。
他甩甩湿漉漉头发,举头望见对面校舍楼顶铁血十八星旗恹恹地垂下来,仿佛朵被烈日晒蔫鸡冠花,不由得叹口气。
方三响如今所在地方,是所叫中国公学学校。这是两江总督端方在光绪年间建,为安置留日归国学生,在吴淞炮台附近划出百亩[8]地,成立这所公学。
这几天来,方三响跟随着讨袁军路败退,也来到吴淞。中国公学毗邻吴淞炮台,又有水源、厕所、灶房以及足够宽敞校舍,正适合军队驻扎。他遂跟着福字营住在这里,单独辟出间医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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