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环顾四周，无论是忧心忡忡
姚英子、哭泣方三响，还是王兆澄、难波大助、金性伍，每
个人，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
这压力。这压力无形无体，却无远弗届，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肩头。
关东大地震后个月。
声悠扬汽笛声传来，艘插着红十字会旗轮船，缓缓在上海十六铺码头停靠。待得长板搭好，从船舱里走出几百名脸色憔悴温州劳工。码头上迎接人群，打出“温州旅沪同乡会”和“上海协济日灾会”两条横幅。
带头陈顺见横幅，跪地放声大哭，其他劳工也齐号啕起来。人群中农跃鳞摊开笔记本，愤怒地在上面记录道：
“日本震难，吾国本恤怜之义，集资以济其急。而其浪人军警反加横杀，以怨报德，莫甚于斯。
华侨劳工，今日归国者不过两百余人。风闻温州、处州、青田等籍劳工，于震后被杀于街头者，不下七百之数，实属骇人听闻。更有劳工领袖王君希天，至今不知下落。吾国外交部但有良心，当速提抗议，惩办恶凶，赔偿损失，寻找失踪……”
回答。
积聚已久戾气在难波大助胸中勃发。大杉荣曾说过，“统治阶级会用任何手段来压迫被统治者”，难道真被他说中？可他很快又想起这句话后半段：“……所以被压迫者，也只能采取任何手段来对抗。”
那些戾气霎时在胸口凝结，难波大助神情变得坚毅，似乎做出某个重大决定。
只有金性伍直保持着沉默。早在垣内说破之前，他就知道。各地对朝鲜人攻击极为残酷，他当初就因为这个才躲起来。习志野朝鲜劳工其实沾中国劳工光，才得以保全，但其他朝鲜同胞，却没这
好运气——他们连“祖国”都没有，更别说来自祖国红十字会。
垣内幸灾乐祸地对三个呆若木鸡人说：“你们是幸运，不过这种幸运，也仅限于你们罢。好好去享受你们人生吧。”
笔落之处，墨透纸背，只因文中饱含愤怒。农跃鳞奋笔疾书，气呵成，这才抬起头来。
劳工们此时已全数下船，他这才见到牛惠霖院长挎着药箱，从船舱出来，走上踏板。牛院长面色如常，不见喜怒，仿佛只是次寻常出诊。紧接着，救援队其他男女鱼贯而下。队伍中有两男女正在向自己招手。
农跃鳞笑笑，低头在笔记本上又补句：“吾国红会诸君，不辞劳瘁，夙夜奔驰，职在慈善，救灾无分畛域。其心其行，如沈氏生前。大爱之心，可谓无疆矣！”
关东大地震发生三个月后。
说完他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把染血军刀，用手帕擦干净刃上污秽，插回腰间，悠然自得地走回军营中去。盐谷铁钢站在部落民众前，抿着嘴言不发。他目送垣内消失，才走到孙希面前，沉重地握住他手。
“孙桑，错。”
“嗯？”孙希怔。
“原来以为，中日可以携手与白种人对抗，但错。们太傲慢，傲慢到看不见也听不到其他国家存在。很担心，这样癫狂下去，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……”
孙希这次没有出言安慰，只是重重地握下对方手。贯对政治没有兴趣他，此时也感受到传递自未来那沉重压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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