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你们俩那点薪水，又要养活沟窝村那些人，又要雇保姆，怕是家里要吃紧呢。”姚英子说。
上海
医生收入其实蛮高，但红会总医院是慈善机构，薪资微薄。方三响又是负责时疫防控主任，不比牙医或外科医生有外快。饶是如此，方三响仍定期给沟窝村幸存者汇款，林天晴也支持丈夫这
做。家里用度，主要靠她在广慈做护士长收入。
林天晴道：“最多手和嘴再紧
紧，还是够用。比起很多连口粥都喝不上穷苦人，
们已经算蛮好
。”姚英子笑道：“这你放心，蒲公英可会省钱，整个总医院都知道，枚洋钿能掰成四瓣花。若换孙希，只怕个月都坚持不下来。”
两人边逛边聊着，忽然远处个女子瘸拐地走过来。
“哎呀呀，大小姐，你果然在这里呢！”翠香拨开人群，走到两人面前。她
从桌后伸出手来。姚英子望着他，大大方方地握住。颜医生手，如既往地温暖，她鼻子里似乎又嗅到那股并不存在碘酊味道。不过这次，姚英子心中再无忐忑，眼神坦然而愉悦，因为这是两位真正医生在握手。
“天晴，你知道吗？上海城厢孕妇和婴儿死亡案例，至少有四成是由于产后脓毒症和新生儿破伤风。这两种病只要预防得当，完全可以避免，这次在吴淞……”
“英子，英子，咱们不在讲习所，是在新新逛街呢……”
林天晴脸无奈地挽住她臂弯，低声提醒。这时姚英子才注意到周围顾客和售货员投来诧异目光，吐吐舌头笑道：“都是不好，最近满脑子都是吴淞示范区事。”
她们两个此时正在逛南京路上新新百货大商场。这是两年前新开百货大楼，风头盖过先施、永安两家老字号。大楼共有七层，国货与洋货琳琅满目，尤其难得是，楼内还装有冷气机，传声喇叭里响着华尔兹。顾客在盛夏时可以怡然闲逛，最适意不过。
“看你呀，是被这示范区给魇住。吃饭也谈，坐车也谈。是不是十天以后到预产期，娃出生听到第句话，也是示范区？”林天晴假意嗔道。姚英子伸出手，轻轻在她隆起肚皮上按：“示范区成立也是十天以后，可见这孩子是应运而生。你放心，参加完庆典，就赶回来给你接生，还怕这朵小蒲公英被吹跑不成？”
“生孩子时辰哪有那准？”林天晴面带羞涩，可又有遮掩不住喜悦。
方三响五年前从日本归国之后，便与林天晴成亲。不过两人都有工作要忙，直拖到今年才怀上孩子。姚英子毫不客气地把林天晴接管过来，饮食起居，产检调理，做套十分详尽守则，美其名曰“示范孕妇”。
姚英子拽着林天晴在三楼婴幼区逛圈，购货单攒大把。林天晴有些不安道：“英子，这实在太多，家里快搁不下。”姚英子絮叨道：“谁家养小囡囡，那简直是要开个杂货铺，要东西不要太多。等生下来，你就晓得——哎，对，你坐月子谁来照顾？”
“怕是还得雇个保姆才行。”林天晴轻轻叹声。他们夫妻俩父母早殁，也没什亲戚。两人工作特别忙，现在家里都是静安寺老张过来打理，但老张年岁大，做不几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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