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让,让让。让孩子们先走!”姚英子手牵着绳子,手还抱着个两岁小姑娘,喊得满头大汗。人群在前方聚拢又散开,纷纷投来诧异目光。在这个节骨眼上,扔孩子还扔不过来,谁会带着百多个累赘上路?
姚英子身边,只有宋佳人个成年人帮忙,这是她特意从伤兵医院调过来。她们两个人分别在队伍尾部和中段,边随时检查绳子有无断裂,边随时扶起摔倒孩子,避免拖伤,忙得汗流浃背。
花好长时间,这条小蓝龙才算穿过人群,抵达江边码头。条木壳驳船正停在水面上,微微晃动着,条搭板与码头相连。
码头上人忽然发现,这些孩子居然有条船可以乘坐,立刻瞪大眼睛。许多人都生出别样心思,指不定自己也能蹭上去。于是人群开始不怀好意地朝这边拥来,姚英子和宋佳人试图拦住他们,生怕孩子们被挤下水,可她们两个女子哪里抵挡得住,眼看人群就要冲上船。
就在这时,半空“啪”声枪响,所有人浑身哆嗦,霎时停下来。只见在堆货物高处,站着个脸色苍白小兵,手里步枪指着天空,枪口袅袅冒烟。
蓝天幕之上,轮烈日正肆无忌惮地抛射着光焰,似要吞噬掉整个人间。
“他们两个,也在看着同个太阳吧?”
每到这个时候,她就会加倍思念起方三响和孙希。
三个人已经年多没见过,这还是他们加入红会总医院以后头遭。方三响去红会救护总队,辗转于各处战场,林天晴母子倒是留在武汉;孙希因为受过枪伤,行动不便,在第医院留守,翠香说要照顾他,也留下来。
战争离乱,大家天南海北,各在方,连保持联系都无比艰难。姚英子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们平安,然后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任务上来。
姚英子认出他来,正是三天前那个中毒瓦斯小兵。他因为吸入毒气量少,奇迹般地恢复神志。医院伤兵太多,他便
说是尽快撤离,可她却足足耽搁三天。原因说来可笑,姚英子只用半天,便交接完伤兵医院所有事务,可前往物资处领取药品与粮食时,却被负责发放科员索要回扣,被姚英子狠狠告到上级。上级不痛不痒地批评两句,依旧指派那科员来发放。科员怀恨在心,便故意卡两天才拨给她。
就耽搁这两天工夫,外围时局变得更加危险,日军飞机天天飞临武汉上空,汉口最大龙王庙码头,此时挤满逃难人群。他们拖儿带女,扶老携幼,汇成锅即将煮沸滚粥,朝着江边大小船只漫溢而去。
在这锅纷纷攘攘人粥之中,有条细小蓝龙在奋力游动着。这条蓝龙由百多个小孩子组成,他们大有七八岁,小只有三四岁,统穿着蓝布小衣,胸口绣着名字。每个人腰上都拴着截细麻绳,细麻绳连接着条更粗绳子,绳子尾部被姚英子紧抓在手里。
姚英子手里人手太少,只有用这种笨办法,才能让孩子们保持基本队形,不致被人群冲散。
年纪大点孩子挎着包袱,手握住绳索,手抓紧身旁小孩子手。小孩子们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小块麦芽糖,这可以确保他们不哭不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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