炊烟从灶台飘摇而上，直至半空，化为几缕轻霭，在月光映照下变幻成各种剪影。姚英子怔怔地看着，认出
在战壕间奔走
方三响，认出在割症室开刀孙希，还有沈敦和、峨利生、张竹君、项松茂……这些人只有轮廓，可她
眼便能认出来，每认出个，心中便多几分温暖、几分安定。
“哎呀，姚主任，粥都煳！”宋佳人又喊道。
姚英子回过神来，定睛看，这次真煳……
船队沿着长江路向西，首先路过是嘉鱼县，它在武汉三镇西南方向，当年三国赤壁大战就在这段江岸。方钟英借景发挥，在船上给小孩子们讲起借东风故事。
姚英子趁着船队停泊补给，在当地买好多橘子。吃完剩下橘子皮放在鼻下，用力挤，汁液喷在鼻孔里，也能缓解晕船。
烈日没遮没掩。这条驳船是平底货船，没有遮蔽，孩子们无不汗流浃背，小脸通红，很快几个小便有中暑征兆。
驳船水手看孩子们可怜，在船底翻出几条盖木料苫布。姚英子和宋佳人用棍子支起来，勉强搭成几个带着糟木头味帐篷，让孩子们趴在下面。
好不容易折腾到日落，船上才顾得上开火。她在上海时很少自己动手做饭，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在船尾煮起粥来。船体颠簸，她必须随时盯着，防止灶台翻倒，为此烫伤好几次。她没办法，颜院长批两百斤大米，百多张嘴根本吃不几天，粒都不能浪费。
好在方钟英已从感伤中恢复过来。他把孩子们召集在块，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，三国、西游、聊斋，还有国外些童话。这都是方钟英平素看书，熟极而流。对这些战争孤儿来说，这些故事简直太精彩，他们个个都听得目不转睛。
姚英子蹲坐在灶台前，边盯着火候，边回头看去。只见满天星斗之下大江水面，个少年坐在驳船高处侃侃而谈，稚嫩声音在甲板上回荡。群孩子瞪大眼睛，津津有味地托腮听着，每个人双眸里都有星星在闪动。
船队在嘉鱼停泊半日之后，拔锚继续上路，前往下站岳阳。可出发刚刚天过去，天空中忽然飞来架日军飞机。这架飞机飞得很低，机身那个膏药样太阳标志清晰可见，
姚英子内心最柔软块，突然被触动。她发觉被人叫“姚妈妈”感觉，也挺好。
“哎呀，姚主任，粥都煳！”宋佳人在旁边突然尖叫声。
姚英子吓得赶紧把注意力收回来，看锅边，只是泛起几个气泡而已。再看，原来是宋佳人累得在旁边打起瞌睡，刚才大概是梦见什
。姚英子心疼地摸摸宋佳人头发，没有叫醒她。
这才是第天，所有人就累得够呛，接下来日子，还不知如何呢。姚英子苦笑着撩起额发，用手背把脸上灰擦擦，反而涌起股倔强。她年轻时飙过车，见过水灾，拦过难民，经历过战场，跟这些经历相比，眼下事不算什。
想到当年自己站在黄浦江边，望着远去轮船发誓要当医生，姚英子便涌起阵庆幸。幸亏遇到颜院长，决心走上从医这条路，才有机会领略到这多风景，否则自己将又是个懵懂无知富家名媛，在上海过着无知无觉奢靡日子，直到大厦将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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