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朱正色道:“便跟着你杀人放火,打家劫舍,也永不後悔。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,万种熬煎,也是欢欢喜喜。”
萧峰大声道:“萧某得有今日,别说要重当丐帮帮主,就是叫做大宁皇帝,也不干。阿朱,这就到信阳找马夫人去,她肯说也罢,不肯说也罢,这是咱们最後要找个人。句话问过,咱们便到塞外打猎放羊去也!”
阿朱道:“萧大爷……”萧峰道:“从今而後,你别再叫什麽大爷、二爷,你叫大哥!”阿朱满脸通红,低声道:“怎麽配?”萧峰道:“你肯不肯叫?”阿朱微笑道:“千肯万肯,就是不敢。”萧峰笑道:“你姑且叫声试试。”阿朱细声道:“大……大哥!”
萧峰哈哈大笑,说道:“是!从今而後,萧某不再是孤孤单单、给人轻蔑鄙视胡虏贱种
拜几拜,向阿朱招招手,说道:“走吧!”
两人悄悄走出止观寺,垂头丧气回向天台县城。
走出十余里,萧峰说道:“阿朱,全无加害智光大师之意,他……他……他又何苦如此?”阿朱道:“这位高僧看破红坐,大彻大司,原已无生死之别。”萧峰道:“你猜他怎能料到咱们要到止观寺来?”阿朱道:“想……想,还是那个大恶人所干好事。”萧峰道:“也是这麽推测,这大恶人先去千知智光大师,说要找他寻仇。智光大师自忖难逃毒手,跟说那番话後,便即服毒自尽。”
两人你看看,看看你,半晌不语。
阿朱忽道:“萧大爷,有几句不知进退话,说你可别见怪。”萧峰道:“怎地这等客气起来?当然不会见怪。”阿朱道:“想智光大师写在地下那几句话,倒也很有道理。什麽‘汉人契丹,亦幻亦真。恩怨荣辱,俱化灰尘’。其实你是汉人也好,是契丹人也好,又有什麽分别?江湖上刀头上生涯,想来你也过得厌,不如便到雁门关外去打猎放牧,中原武林恩怨荣辱,从此再也别理会。”
萧峰叹囗气,说道:“这些刀头上酚命勾当,确过得厌。在塞外草原中驰马放鹰,纵犬逐兔,从此无牵挂,当真开心得多。阿朱,在塞外,你来瞧不瞧?”
阿朱脸上红,低声道:“不是说‘放牧’麽?你驰马打猎,便放牛放羊。”说到这里,将头低下去。
萧峰虽是个粗豪汉子,但她这几句话中含意,却也听得明明白白,她是说要和自己终身在塞外厮守,再也不回中原。萧峰初时救她,只不过时意气,待得她追到雁门关外,偕赴卫辉、泰安、天台,千里奔波,日夕相亲,才处处感到她温柔亲切,此刻更听到她直言吐露心事,不由得心意激荡,伸出粗大手掌,握住她小手,说道:“阿朱,你对这麽好,不以是契丹贱种而厌弃麽?”
阿朱道:“汉人是人,契丹人也是人,又有什麽贵贱之分?……喜欢做契丹人,这是真心诚意,半点也不勉强。”说到後来,声音有如蚊呜,细不可闻。
萧峰大喜,突然抓住她腰,将她身子抛上半空,待她跌下来,然後轻轻接住,放在地下,笑眯眯向她瞧眼,大声道:“阿朱,你以後跟着骑马打猎、牧牛放羊,是永不後悔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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