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祖禹磕头道:“陛下明察。太皇太后听政之初,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数,都说政令不便,害苦百姓。太皇太后顺依天下民心,遂改其法,作法之人既有罪则逐,陛下与太皇太后亦顺民心而逐之。这些被逐臣子,便是小人。”
赵煦冷笑声,大声道:“那是太皇
相公识见卓越,你怎说是书生迂腐之见?你是国之主,须当时时披读司马相公所著〈资治通鉴〉。千余年来,每朝之所以兴、所以衰、所以败、所以亡,那部书中都记得明明白白。咱们大宋土地富庶,人丁众多,远胜辽国十倍,只要没有征战,再过十年、二十年,咱们更加富足。辽人悍勇好斗,只须咱们严守边境,他部落之内必定会自伤残杀,次又次地打下来,自能元气大伤。前年楚王之乱,辽国精兵锐卒,死伤不少……”
赵煦拍大腿,说道:“是啊,其时孩儿就想该当挥军北上,给他个内外夹攻,辽人方有内忧,定然难以应付。唉,只可惜错过千载时良机。”
太皇太后厉声道:“你念念不忘与辽国开仗,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突然坐起身来,右手食指伸出,指着赵煦。
在太皇太后积威之下,赵煦只吓得连退三步,脚步踉跄,险些晕倒,手按剑柄,心中突突乱跳,叫道:“快,你们快来。”
众太监听得皇上呼召,当即抢进殿来。赵煦颤声道:“她……她……你们瞧瞧她,却是怎?”他适才满口雄心壮志,要和契丹人决死战,但个病骨支离老太婆发威,他登时便骇得魂不附体,手足无措。名太监走上几步,向太皇太后凝视片刻,大着胆子,伸出手去搭脉息,说道:“启奏皇上,太皇太后龙驭宾天。”
赵煦大喜,哈哈大笑,叫道:“好极,好极!是皇帝,是皇帝!”
他其实已做九年皇帝,只不过九年来这皇帝有名无实,大权全在太皇太后之手,直到此刻,他才是真正皇帝。
赵煦亲理政务,每件事将是将礼部尚书苏轼贬去做定州知府。苏轼文名满天下,负当时重望。他是王安石死对头,向来反对新法。元礻右年间太皇太后垂帘听政,重用司马光和苏轼、苏辙。现下太皇太后死,皇帝便贬逐苏轼,自朝廷以至民间,人人心头都罩上层暗影:“皇帝又要行新政,又要害苦百姓!”当然,也有人暗中窃喜,皇帝再行新政,他们便有升官发财机会。
这时朝中执政,都是太皇太后任用旧臣。翰林学士范祖禹上奏,说道:“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为心,罢王安石、吕惠卿新法而行祖宗旧政,故社稷危而复安,人心离而复事。乃至辽主亦与宰相方曰:‘南朝遵行仁宗政事,可敕燕京留守,使边吏约束,无生事。’陛下观敌国之情如此,则人心可知。今陛下亲理万机,小人必欲有所动摇,而怀利者亦皆观望。臣愿陛下念祖宗之艰难,先太皇太后之勤劳,痛心疾首,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,守天礻右之政,当坚如金石,重如山岳,使中外心,归于至正,则天下幸甚!”
赵煦越看越怒,把奏章往案上抛,说道:“‘痛心疾首,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’,这两句话说得不错。但不知谁是君子,谁是小人?”说着双目炯炯,凝视范祖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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