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想:“这皇帝口是心非,自己出来游山玩水,也就罢,说甚‘总廑万民戚,非寻己欢。’”又读下去:“两世凤池边,高楼睿藻悬。渥恩赉耆硕,适性惬林泉。是日亭台景,秋游角徵弦;观澜还返驾,供帐漫求妍。”
他知第二句是指楼中所悬雍正皇帝御书“林泉耆硕”匾额。见下面四首诗都是称赏园中风物,对陈家功名勋业颇有美言。诗虽不佳,但对自己家里很是客气,自也不免高兴。
由西折入长廊,经“沧波浴景之轩”而至环碧堂,见堂中悬块新匾,写着“
?”
李沅芷想,对方又不知自己是女子,使这招出于无心,当下不打话,提气便纵向小瀛洲亭子。陈家洛见她身子动,已知其意,他身法更快,随着纵去。李沅芷跳到时,已见陈家洛站在身前,双手托住长剑,脸色温和,把剑递过来。李沅芷鼓起腮帮,接过还剑入鞘,掉头便走。
其时天已微明,陈家洛将襟上红花取下,放入袋中,缓步走向城东候潮门。到城边时,城门已开,守门清兵向陈家洛凝视下,突然双手交叉胸前,俯身致敬,原来他是红花会中人。陈家洛点点头,出城门。那清兵道:“总舵主出城,可要匹坐骑?”陈家洛道:“好吧!”那清兵欢天喜地去,不刻牵匹马来,后面跟着两名小官,齐向陈家洛弯腰致敬。
他们得有机会向总舵主效劳,都感甚是荣幸。
陈家洛上马奔驰,八十多里快马两个多时辰也就到,巳牌时分已到达海宁城西门安戍门。他离家十年,此番重来,见景色依旧,自己幼时在上嬉游城墙也毫无变动,青草沙石,似乎均是昔日所曾抚弄。他怕撞见熟人,掉过马头向北郊走五六里路,找家农家歇,吃过中饭,放头便睡。折腾夜,此时睡得十分香甜。
那农家夫妇见他是公子打扮,说又是本乡土话,招呼得甚是殷勤,傍晚杀只鸡款待。陈家洛问起近年情形,那农人说:“皇上最近下旨免海宁全县三年钱粮,那都是瞧着陈阁老面子。”陈家洛心想父亲逝世多年,实是猜不透皇帝何以对他家近年忽然特加恩宠。吃过晚饭,拿三两银子谢农家,纵马入城。
先到南门,坐在海塘上望海,回忆儿时母亲多次携他手在此观潮,眼眶又不禁湿润起来。在回疆十年,每日所见尽是无垠黄沙,此刻重见海波,心胸爽朗,披襟当风,望着大海。
儿时旧事,涌上心来。眼见天色渐黑,海中白色泡沫都变成模糊片,将马匹系上海塘柳树,向城西北自己家里奔去。
陈家洛到得家门,忽然呆,他祖居本名“隅园”,这时原匾已除,换上个新匾,写着“安澜园”三字,笔致圆柔,认得是乾隆御笔亲题。旧居之旁,又盖着大片新屋,亭台楼阁,不计其数。心中怔,跳进围墙。
进去便见到座亭子,亭中有块大石碑。走进亭去,月光照在碑上,见碑文俱新,刻着六首五言律诗,题目是“御制驻陈氏安澜园即事杂咏”,碑文字迹也是乾隆所书,心想:“原来皇帝到家来过。”月光上读碑上御诗:“名园陈氏业,题额曰安澜。至止缘观海,居停暂解鞍;金堤筑筹固,沙渚涨希宽。总廑万民戚,非寻己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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