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不知怎,在阿姨怀抱中她突然抬头。那天也是下着大雪,比现在这场还要大。鹅毛大雪,铅灰色天空,她睁大眼睛看着雪片从无到有渐渐变大然后落到自己眼里,冻住眼泪。那样压抑和盛大突然让小小洛枳不再抽噎,而是转过身去看人群中母亲,嘴唇发白颤抖、正在砸个泥盆却几次都砸不碎没有力气母亲。
她知道,艰难日子才刚刚开始。
那刻,悲伤加重,越过孩童懵懂占有欲,越过眼泪。
刚放下电话,手机又震动。
这次是盛淮南。
“心灵感应。”妈妈在电话另边笑,“怎样?”
“挺好。”
“对,你们圣诞节放不放假?”
“们圣诞节放什假啊,你以为在哈佛啊?”
“上次跟你提到那个付姨说,她有个亲戚是T71,你要是那时候回来,买站台票上车,然后可以补卧铺学生票。这样你来回就不用担心票问题,还是卧铺。回北京时候和付姨她家起,鞋也不用她给你捎过去,但是你正好把她们送上地铁,听明白吗?”
总要清嗓子。
然后考官说,最后个问题。
“为什有时候记忆和事实有出入?”
洛枳觉得问题简直是冲着她来。她歪头笑:
“也许只是自保护吧。事实已经够糟,何必在回忆时候还要为难自己。”
“雅思考完?”
“恩,挺好。”
同样问候,来自别人,她就笑笑说谢谢,来自他,就会感动。人心永远都是偏。
“般别人就算是考得好也只会说句,恩,就那样吧。你还真诚实。”盛淮南声音很明快。
“是吗。”洛枳没有斗嘴争辩心情。
洛枳笑,“明白,明白。”
她妈妈絮絮叨叨地在电话另边给她讲具体如何找列车长,时间车次,又问她有没有要紧课程,说很久才放下电话。
12月24日是星期六,洛枳计划周五早上上车,翘掉政治课、财务会计和体育课,然后周日晚上返校。
今年12月24日,是父亲15周年祭日。
洛枳已经有点记不清繁琐出殡,从自己家里到火葬场,路遇到无数陌生亲戚,在冗长繁杂仪式中,她都只顾着哭,只有个阿姨负责照看穿戴重孝自己。她只要哭就可以,孩子悲伤,只是看到个不会动、面色惨白冰冷冷爸爸,只是听人家句“爸爸永远回不来”,就能哭到昏天黑地,然后累,休息下,再被人提及几句,再哭——反正会有很多人蹲下抱着她说,苦命孩子。然后她就继续哭。
很武断而感性回答,没有罗列二三四。考官有几秒钟怔忡,然后给她个极其耀眼灿烂笑容。
走出考场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。雪已经停,她在校门口打不到车,也等不到公车,于是沿着马路踩着新雪慢慢走。风很硬朗,不会儿,鼻尖就失去知觉。
开机,手机开始没完没震动。洛阳,张明瑞,百丽,妈妈……很多人给她发来短信问候雅思情况,甚至还有许日清——定是张明瑞告诉她吧。她带着笑回复。过会儿有电话打进来。是妈妈。
“洛洛,考完?”
“刚出考场,你电话真是及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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