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切记忆都像糊上猪油镜头,看不真切,唯有那尊惨绿怪物,巍然伫立,神情怜悯地从丁水婧脑海里缓缓地走过。
正想着,手机钻进条新短信。她照例又心慌下,还好,是大师兄消息,很应景。
“昨天失态,不好意思。”他说。
丁水婧脸上浮现出丝冷笑,轻轻合上手机,没有回复。
昨夜ktv里,同学们唱歌打闹,斗骰子拼酒,结伴去洗手间呕吐。而她就静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,捏着手机,遍遍浏览那条刚刷出来人人网消息。
“以后……”丁水婧恍惚,“没想好。可能,出国去吧。”
王师傅朴素地点头评价道:“出国好,出国能学到好东西,但得去好学校。还读雕塑?”
“……不读吧。可能换别。”
学艺术类向来很难出头,王师傅流露出意料之中理解神情,但是丁水婧反而被刺痛。他如果知道她当年为考艺术类而退学耽误两年,又会怎想呢?
丁水婧从来都佩服努力人,但她更欣赏那些在天分或财富方面无比充盈,即使肆意挥霍也不心疼人。葡萄美酒夜光杯,兴之所至,也可以照直往墙上砸。
头朝丁水婧笑笑,“太长时间不用,空调有点儿味儿,别急,马上就好。”
丁水婧笑笑,表示不介意,眼神早就涣散得不知道飘去哪里。
王师傅也是从外地来此打工,拖家带口在转塘开几年黑车,和老婆昼夜倒班,早就对美院情况摸得很清楚,连附近艺考培训班招生和美术用品采买都多少掺和过,大大小小,不放过任何赚钱机会。
“你今天去市区有事?”王师傅问。
“啊?”
她曾经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是后者。
从新校区去市中心湖边老校区要开很长时间车,穿过荒凉郊区,路过参差不齐高矮民房,块块丑陋牌匾迅速闪过,连成模糊片。右手边是钱塘江,丁水婧远远望见座造型恐怖古城突兀地站在江边——人造假山巨石里,上演着粗制滥造“大型民间山水史诗歌舞剧”,欺骗大量旅游团到此游。“古城”白天看上去有些丑得可怜,到夜里,被惨绿射灯狰狞地照着,竟展现出几分解构美。
她记得这片惨绿。
昨天夜半时分,他们也是从这条路开回学校。他们四个人挤进辆出租车里,醉得刚好可以忽略司机不悦——市区司机不喜欢往转塘新校区开,因为回来路上免不要空驶。但他们还是挤进车里,吵吵嚷嚷地自说自话,谁也没把那个嘟囔司机放在眼里。
在醉酒人眼里,段路途能被拖长到无限,也能短得像眨眼工夫。丁水婧坐在后排最里侧,额头抵在左侧玻璃上;刚和同居男友分手室友在她身边默默流泪,脸上两道泪痕沾满睫毛膏,像个悲伤小丑;大师兄伏在副驾驶位上,哭得像是被什附身样,把他许多年厚道矜持、谨小慎微都号出裂纹。
“没啥,就是看你挺紧张,以为你去市区有啥大事。”
被看出来?丁水婧点头又摇头,纷乱思绪让她知觉有些迟钝,与真实世界隔绝开。
“开学就大四吧?做毕业设计?”
“还没开始呢。”
“以后接着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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