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在程展心左边,原本用右手撑着伞,但他肩宽,总要撞到程展心,就干脆换左手撑伞,右手搭在程展心肩上。
感受到陆业征动作,程展心微微僵下,陆业征没注意到,他捏着程展心厚实衣服,问:“你不热吗?”
程展心摇摇头,不说热不热,只伸手碰碰陆业征手背,陆业征被他冰得皱皱眉:“你干什去?”
四月气温十多度,程展心穿这多,照理不该这冷。
陆业征圈着程展心,正好把手抬起来,搭搭程展心额头,有些微热,但也说不好有没有发烧,
幸运人选择很多,程展心不太走运,他选择很少,求诉无门,唯有苟延残喘地活着,给自己画些很和和美美圆圆满满未来,才敢入睡,明天明天再说。
程展心穿好衣服,拖着腿去厨房,翻箱倒柜搜罗出剩下米,给自己煮碗粥。
陆业征和程展心约在礼拜四,那天下午学校有个开放活动,三点半就放学。
程展心身上又有不少新伤,休息大半个星期也没全退,为免给陆业征造成更深误会,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出门还确认几次,没有露出伤口。
早上去学校时候还是晴,到快下课时候,天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。
第二天是周五,程展心没起来床,抬抬手指用碎屏手机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请假。
他是各个老师心尖肉,不去上学也没人说他,程展心在床上躺天,起来想洗个澡,再弄点儿吃。
程展心家里浴室两平米见方,很逼仄,他脱衣服,走进去,喷淋头水断断续续,会儿冷会儿热,程展心每动下都很疼,努力把身上冲干净,用毛巾擦干,往外走步,想把毛巾挂好,就看见洗手盆上,碎个角镜子里自己。
那个从镜子里望着他人苍白孱弱,奄奄息,全身上下没块干净地方,眼睛里很空,黑色瞳仁里什都没放。
程展心得把情感全收起来,缩在很小很小地方,要在没有人时候放出来点点,温暖自己,才不至于让身体疼痛跟折磨伤害得站不起来。
程展心收到陆业征信息,说在南校门口等他。他没带伞,又走不快,干脆淋着雨慢慢便推着自行车过去。
陆业征远远地就看见个没撑伞笨蛋晃过来,取伞朝他快步走过去。程展心看见陆业征,就干脆站着不动,等他过来。
“你没看天气预报?”陆业征按下程展心空荡书包,“又不是放不下伞。”
程展心戏弄陆业征说:“你今天不帮推车。”
陆业征把伞都撑在程展心头顶,道:“推车,你撑得到?”
程展心十七年,像场艰难漫长苦修,他赤脚踩着灼热沙,走得快要跪下来,仍旧看不到边。
他伸手,碰碰自己淤青锁骨,想起七八年前,他妈躺在病床上样子,也这虚弱,比他都不好。
程展心妈妈走那天,打扮得漂漂亮亮,用脂粉唇彩盖住病容,穿着她和程烈谈恋爱时买条裙子,摸着程展心头。
程展心问她要去哪里,她没有说,只叫程展心要乖乖,乖乖念书,乖乖待在家里。
程展心看着他妈妈眼泪,没有再问,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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