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步看步吧。”老郭笑笑,却让宋秋鸣心里犯嘀咕,这走是哪步看又是哪步。他也没好意思多问,安顿好老爷子就自顾自回实验室加班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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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秋鸣从睡梦中醒来,习惯性地伸手,却只摸到空荡荡被窝。他这才想起,为躲避媒体追堵,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回娘家。
日程表提示他今天得去医院陪父亲接受采访,他脑海瞬间闪过逃避念头,又被自己理智掐灭。
他起床、洗漱、准备早餐、挑选衣物,传感器感知他移动,将相关资讯投射到他视野所及平面,语音精灵将文字转换为把甜美女声,读出主要内容。
智不清父亲像是回到站大半辈子讲台,思维清晰、绘声绘色,根本不像是个得脑部退行性病变老人。而老郭和小林则不慌不忙地录着音做着笔记,大夫说,得这种病人,就像检索系统出问题硬盘,不能要求按关键词来跳跃式地检索,只能让他件事从头到尾慢慢讲,讲到哪儿卡壳,你就知道哪儿出问题。
“……和古阳洞、宾阳中洞和石窟寺里那些北魏瘦佛相比,更喜欢这些唐代胖佛,面部轮廓丰满圆润,双肩宽厚,使用圆刀法雕刻衣物纹路自然流畅,让人看便有种慈悲之感。村里人说,拜胖佛,可吃得饱饭哩……”
宋卫东嘴角不由得随之微微翘起。
宋秋鸣从小就不明白,为何父亲对这些佛像感情远超过对自己家人关心。尽管内心抗拒,可耳濡目染下,他也成半个专家。
他知道,这些佛像历经东魏、西魏、北齐、北周、隋、唐和北宋等朝代,雕凿断断续续进行400年之久,它们经历至少三次由皇帝发起毁佛灭法运动,至元朝后期,受破坏程度已经非常严重,“诸石像旧有石衅及为人所击,或碎首,或捐躯,其鼻耳、其手足或缺焉,或半缺全缺,金碧装饰悉剥落,鲜有完者”。更不用说从民国三年起,兵去匪入,本地土匪与外来*商勾结对佛头佛像疯狂盗凿与倒卖。
……这事儿就像二十世纪初摄影遭遇样,学院派画家们看不起摄影师,他们嘲笑、攻击、否定摄影作为门艺术资格;他们还说立体派画家里些人应该被扔进疯人院,毫无疑问毕加索是其中最疯个……
宋秋鸣眨眨眼,资讯切换到自动轮播模式,这是他习惯节
到父亲这辈儿,历史又走个轮回。
“……那会儿才二十出头,刚被分配到保管所两个月,还没来得及熟悉所有佛龛和石窟,就看见那些个学生们上蹿下跳,比赛谁把‘砸’字儿写得更高、更大。所里老同志悄悄告诉,弃车保帅,东山,那是车。蹭下站起来,西山有佛,东山上佛就不是佛哩?那擂鼓台三洞、万佛沟千手观音和看经寺咋弄?老同志摇摇头,佛都保佑不人,人可还能保住佛哩……”
宋卫东突然不吭声,眼睛死死盯着空白墙上,仿佛那儿挂着什稀罕画像,吸引住他所有注意力。
老郭看这情形,识趣地合上本子,说今天先到这儿吧,让宋老师好好休息。小林姑娘似乎还在努力理解老人话语里意思,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。
“你们觉得有帮助就好。”宋秋鸣也起身送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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